落落无尘0716 发表于 2017-3-22 16:23:44

年轮

       在咱们中国,最大的节日莫过于“春节”了。尽管人们都说过一个年,自己就会老一岁,但是我想大家对于过年的最大感受就是一个字“盼”!小孩盼过年,是因为可以穿新衣,有许多好吃的,还可以收到压岁钱;父母盼过年呢,是因为出门在外的游子们只有在春节的时候才有时间回到家中,看望父母,陪伴父母。尽管父母为了孩子回家过个年,财力精力都会很劳累,但心中却是欢喜的,那种思儿的心情在自己做了母亲的今天,渐渐有了感触。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却不在相同,这里面不仅包含了父母老去的容颜,亲人们的离去,还有我们这些成家立业的兄弟姊妹们,再相聚在一起,都已非常困难,也使得大家更加怀念那些在一起的岁月……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似乎从我出生开始就是在老家过的年,祖父祖母家虽然谈不上是书香门第,从没上过一天学的祖母总是有那股凝聚力,把父亲辈的姊妹四个箍在一起,而且母亲她们做媳妇的,也愿意听祖母的,想想这,真应该学学祖母的那种做事为人的大度。
八十年代初,交通工具不像现在这样发达,过年回趟老家,真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我和弟弟那时还小,带回去的衣服都一大推,大包小包的,父亲还要抱着有残疾的我,挤上汽车是有一定难度的,本就三四十公里的车程,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就要坐一个多小时。开始几年祖母年纪不大,总是把吃的喝的都准备好,甚至把被褥都晒好铺好,我们回去只坐享其成。后来祖母年迈弄不动了,这份责任就全归父亲了,从腊月二十四回家买东西开始,到年过完以后,洗晒被子都得父亲操心,那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忙年”。
       一般父亲是腊月二十五回老家,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这三天是购买日,购买的东西是相当多的,点点滴滴大到大年三十吃团年饭所需的所有食物,小到我们兄弟姊妹几个吃的“云片糕”都是十几袋。“云片糕”是我们当地的土特产之一,是用糯米制成的,香甜松软,不能时间放的过长,否则就会变质,生硬。可祖母却有她独特的储藏方法,她会早早地炒好一坛子米子,然后把云片糕放在坛子里用米子埋起来,我们就可以慢慢享用了。
腊月二十八天这天,对于我们小孩来说是好玩的一天了,因为父亲他们要起油锅了。炸的东西也相当的多,除了春节必备的菜品以外,还有黄酥糖,米子糖这些零食。制作黄酥糖的步骤相当地繁琐:首先是发面,面发的周边起了小窝窝就算发好了,再次就是揉面,揉面一般都会很吃力,面揉的越好,筋力也越好。这时就要搓果果了,把面团搓成一个小果果是我们非常愿意做的事情,也因此会给父亲帮倒忙,因为几个弟弟总是搓的同时,用面团相互扔来扔去,如此疯闹的他们哪是在帮忙呢?最后还会引来大伯的一顿呵斥。在大伯和父亲搓面团的同时,姑姑会把油锅烧好,油烧得滚烫滚烫的。老家的锅不同于我们现在家里用的,是那种大锅大灶,烧的是柴火,母亲每次放柴火的时候总是搞不定火候,姑姑因此总是发牢骚,其实也难为母亲了,结婚之前很少做饭的她哪学这些呢?油锅烧好以后,把搓成一个个小汤圆的面团放进油锅里炸熟,裹糖稀。糖稀是用糖熬成的一种相当稠的甜品,粘性很好,炸好的面团趁热裹上糖稀,然后用篾片压平,做成长条,切成块状,冷却,这样,黄酥糖就算做好了。嘴里咬上一口,酥脆但不油腻,刚好。
      二十九这天,小事基本都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大家也陆续回到家中,大人商议着他们的菜谱,我们嚷嚷着找祖父给压岁钱。祖父总是回答我们,三十的,看谁起得早,就先给谁压岁钱。这天晚上,我们也乖乖地蛮早睡去,等第二天找祖父要压岁钱。
可是三十这天,当我们醒来的时候,姑姑事都做了一大截出来了,姑姑起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甑子甑饭,对于甑子这种煮饭的工具现在怕是快失传了,甑子可以煮饭,也可以热菜,用篾片做的类似蒸格的工具,可以根据人数的多少放米煮饭。天冷,姑姑总是一边煮饭,一边骂声连连,也不怪她,大冷的天,谁不想多睡会呢?也想不通,那时的我们怎么那么能吃呢?不说那么多的菜,就单单是米饭,每天都得煮十多斤的米,姑姑说我们几个,一个个像个饭桶。当然后来就没有那么能吃了,一个较大的电饭煲就可以解决问题,帮姑姑减轻了负担。甑饭的同时,父亲开始先做火锅,火锅做成八成熟的时候上桌,然后开始炒菜。
       这时祖母的祭祀工作也开始进行了,首先在一个老红色的托盘里放上猪头,一条鱼,一些水果,还有一小碟青松的枝子,在院落面朝一个方向放着,具体是哪个方向我记不清了。托盘放好以后,祖母会拿三炷香,一把火纸面朝托盘的方向敬菩萨。其实谁都知道这是迷信活动,但是没有人会阻止祖母,祖母在用她的祈祷方式保佑我们来年平安健康。
       祭祀完之后,菜也做的差不多了,一般是18个菜,吉利数字。桌上的菜放法是有讲究的,比如鱼头得朝上,寓意着求上水,一般这盘鱼谁都不会吃,年年有余;母亲会要求我们每个人吃一块年豆腐,表示我们又长大了一岁;桌上会有一盘圆子,有着团团圆圆的意思在里面。菜全部上齐以后就是可以开吃了。吃的过程中,祖父会给我们每人压岁钱,而且最令人开心的是压岁钱的数目会上涨。吃完团年饭以后,大家就开始娱乐活动,下棋,打麻将。麻将声加上吵声,声声不断,其乐融融。三十的晚上,没有人是在十二点之前休息的,大家得守岁,除了看春节晚会以外,父亲会带着我们一起放烟火。十二点准时,祖父会放一挂鞭,一声声鞭炮声不仅增添了年味,也寓意着新的一年有个好兆头。
       初一这天是没有人愿意早起的,除了祖父。不用忙年了,可是我们依旧睡不安稳。年纪略大后的祖父像老顽童一样常常会做出一些让我们反感的事情。比如他会一次次叫我们不理之后,在堂屋放一挂小鞭,害的从睡梦中惊醒的我们,战战兢兢地想再睡一会呢,又怕再一次的遭遇此事,烦恼死了。最终祖父总是免不了被祖母一阵臭骂。
       初二这天,会陆陆续续有亲戚给祖父母拜年,照样地吃吃喝喝,娱乐活动,这样的光景会一直延续到正月初六。初六这天,我们要走了,祖父母心里就觉得特别空落落的,短暂相聚之后,又得等上一年的光阴,才可以看见他们的儿孙一块聚集,祖父情绪失控的时候会很容易就流露,但祖母从不,也不是祖母舍得我们这些子孙地离去,只是祖母不想给父辈增添负担,让他们担心而已,梨子树下默送我们的身影是祖母对我们有百般不舍最好的诠释。
二零零九年六月,祖母去世了,在她老人家的灵柩下葬以后,姑姑在家嚎头大哭,哭声中对表弟说,她再没有家可以回了,是啊,祖母不在了,哪还有家呢?娘在哪,哪就是家。
      二零一二年,我遇见了现在的老公,结婚生子。春节的团年饭是由婆婆掌厨,姐姐打下手。小姨开玩笑对我和姐姐说,你们俩以后谁接你妈的锅铲把呢?姐姐平时工作忙,我只会简单的,以后只能吃馆子了。亲戚说那样就没有年味了,也不方便教“老人家吃饭”了。
       从祖辈,到父辈,再到我们小辈,其实不论是吃团年饭还是祭祖,都是祖祖辈辈,这样一代代传下来的,又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模本让我们去照本宣科呢?这样想,不是说我有意否认春节在我们中国人心中的分量,只是在通过几个亲人离去以后,渐渐明白,只要家在,亲人在,每天都在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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