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篇之小刚
小刚就像他的名字一般,生来有一股阳刚之气,结实短壮的身板,炯炯有神的目光将焦点凝聚在并不大的眼眶里,虽说不会令人感到你面对着一个瞎子,但从他的头脑里偶尔兴发的大胆设想使他的小眼睛发出油汪汪的光亮时,你是不会忽视掉他,以为这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的。小刚是个孝子,对于孝子这个概念,在现代人的观念里可能连个印象都没有了,但小刚确实是个孝子,对于母亲的话,他是言听计从的,可惜那时周杰伦还没有出道,否则他可以天天唱《听妈妈的话》而不会有任何厌倦感。那时的物质条件并不好,所以小刚每次试图给家里减轻负担的举动,比如说,做一餐饭,给猪子喂食,搬灶膛的材伙,都受到了母亲没有限制的夸奖,这又加强了他对劳动的爱好,但这一爱好并没有保存下来。后来,因为社会的无限丰富,以至于超出了他可怜母亲的想象能力,以至于他那个身材同样结实健壮的母亲并不能及时地给予指导与夸奖,致使他并未能将幼时的爱好贯彻到底,但那毕竟是后话了。
小刚的攀爬技术是一流的;小时候经济作物并不经济,所以人们一般也不像现在一般觉得什么树值点钱就赶紧砍掉卖钱,只要能卖钱,连幼苗都恨不得砍掉卖掉,不值钱的树木自然也会毫不留情地砍掉,给真正地经济作物腾地方。所以那时的树木品种比较多,而且鸟雀也多,各种各样的,在树上做巢,生儿育女,每到冬天,便南徙;春萌时,还回到老家,继续生儿育女,不像现在,每每有无业游民整天背着“汽枪”,在不多的几棵小树底下做频繁的瞄准动作,以至于,这片大地不仅不再适合于人类生存,也将不再适于许多生物生存。多年前,有一位无业游民,闲来无事,所以将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鸟枪对准村里的喇叭,每天不知疲倦地瞄准,射击,再瞄准,再射击。久而久之,那只可怜的喇叭便因为他的爱好而变得千疮百孔,以至于那么明显,村部的书记,就是前不久骑车不小心摔死掉的可怜虫,要追究他的责任,迫使他仓皇出逃,最后他在外地居然成就了小小的一份事业,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小刚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一再地在我们面前展示着他善于攀爬的技术,只见他抱着粗大的树干,全身像蛇一般顺势扭动,不一会儿便出现在很高的枝头,在旁逸斜出的横枝上,正安然地躺着那个我们只能每天看看鸟窝。小刚走上斜枝,双手张开,像最近电视里播的“高空王子”一般,在我们是不可想象,在他却是闲庭信步,真是艺高人胆大,他一般只拣拾鸟蛋,当他下树站在我们面前时,是一副趾高气扬的表情,但我们也并不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因为如果我们也可以这样“高空作业”,我们一样的会趾高气扬。
他的胆大不仅表现在爬很高的树枝去掏鸟蛋,有时胆大到鲁莽的地步,居然异想天开,去掏大黄蜂的老巢。有一回,他拿着一根树枝,光着身子就上阵了,黄蜂自然不如鸟雀那般的驯良,自然对着小刚一阵猛烈的进攻,使得小刚一时满地打滚,哭爹喊娘。那段时间,小刚满头包着白布,活像阵刚下火线的士兵,他母亲急得到地打听偏方,甚至到了求神拜佛的地步,反正折腾了很久;我记得就是他的伤疤刚有了好转的某天,他站在村部抽水机房的高处边缘,笑我们是胆小鬼,没出息的东西。并对他能够站在高处的边缘洋洋自得,如果有谁劝他别做这样的傻事,他就嘲笑谁,可能是因为他过于陶醉,脚边一滑,顺势就往下掉,一下子额头碰在石板上,随即便响起一阵哭天喊地的嚎啕声,当我们再看见他时,只见他的额头高高肿起,头像年画里的福禄寿财神,他很痛苦地爬起来,又开始坐在地上,捂着那个大包哭啊哭的,弄了半天,疼痛感终于好了点,到了晚饭时节,因为他的伤口过于明显,怕回家了他亲爱的母亲骂他,就在某位伙伴的门口站着,人家喊他吃饭,他也不吃,只是用脚去踩钉钯,就是《西游记》里猪八戒的武器。他踩钉齿,钉钯便向他打来,他就用手去接,每每接中,这给了他很大的兴味,但乐此不疲地做着反复的动作,我站在他旁边,看他玩得这么投入,这么高难度,不禁在一旁暗暗叫好,小刚看见自己吸引了观众,一时高兴,猛地一踩,钉钯不偏不倚,直朝他的大包打来,于是,一声惨叫划破长空,小刚的身体开始蜷缩,在地下打起滚来,待他起来时,额头上的那个大包已像六月里熟透的桃子,只差往下分泌桃汁了。
小刚除了以上那些技能之外,还有一个绝技,就是善于拍老师的马屁,有位老师,人高马大,五大三粗,孔武有力,与其说他像个老师,不如说他是“地狱里来的不速之客”,有多少稚嫩的心灵在他的老拳与粗腿下边迅速成长,一夜成人,他不用他的思想,而用他的武力,教会了我们生活的真谛,让我们真切地感到,实力就是一切,落后就要挨打,只有把实力搞上去,人家才不会欺负我们。但小刚却独辟蹊径,发挥软实力,巧实力,不仅免于挨打,而且还迎得了武力化身的老师的推崇。他的巧实力是这么发挥的:每当有作文题目,他都将焦点对准那位老师,不知廉耻地夸他的身手,夸他的强壮,夸他的矫健,总之,将他所能掌握的形容词尽情地倾泄在老师的身上,以至于过了很多年后,那些小他几级的同学仍然会从这位老师陶醉的口吻里听到很多年前有位学生是这么形容他的:我是如此强壮,如此敏捷,如此矫健,当然,也许小刚是真心实意地这么干的,只是我不理解他,才误解了他的一腔真心,一片诚意。
小刚喜好的游戏还有不少,比如说,他善于下象棋,很小的年纪,他便开始拿着棋盘到处找人“对弈”,在同龄人中,他自然是没有敌手的,但大人又不屑于和这小屁孩一般玩,于是小刚的棋艺一直原地踏步,没多少长进,很多年后,再也没看见他和谁对弈了,主要的是,我看见他的次数是越来越小了,有时,我都怀疑是否有这个人存在过,需要借助于理智的思索才敢对自己肯定地说,确实有这个人存在过。有趣的是,他家的电视可以搜到一个我们都搜不到的电视台,而那个台又天天放好看的节目,我们都喜欢往他家里凑,他也有好客的性质,并不会因为自己家里平白无故多了这么多人而显得愠怒,反而很高兴,他感兴趣的是,每当夜晚来临,便把电灯熄掉,黑漆漆地一片混沌中,讲聊斋里的故事,吓得我们一班人屁滚尿流,一个劲地往他家床上的被窝里钻,他也开始变得害怕起来,要我们给他留个位置,又开始不停地讲鬼故事。
后来他毕业了,买了几本漫画书,给我看,我觉得里边的画面很精美,故事显得有点单薄,这有点预示了我们这个时代,在这个技术主义的时代,一切的一切都变得精致,精美,但故事却越来越少,只至于我们都变得单薄,没有份量了,显得像是一部机器上的齿轮,随着时代的潮流不停地转,坏掉了,拿下来,备用的再安装上去;就这样,小刚去了城市,后来又发生了一系列的故事,可我并没有给他做传的意思,所以就此打住。
楼主好文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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