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个女人
<P>今天看了个朋友推荐的贴子,花了四个小时。不知道大家看过没有。</P><P>一.公婆来了</P>
<P>肖丽鹃的网名叫“给点阳光就灿烂”。她很爱笑,笑起来连粉红的牙肉都会很敞亮地很放松地钻出她薄薄的嘴唇,连同有点暗黄的四环素牙一起暴露于人眼前。她笑,是因</P>
<P>为,每天值得高兴的事情太多了。比方说,上个月下了场春雨,地面湿答答的,隔着冰冷的公路她都能看见下面睡了一年的草秧子蠢蠢欲动;再比方说,下个星期报社的食</P>
<P>堂整修后重新开张,虽然味道有可能一如既往地差,换了装潢不换师傅,换了汤,没换药,但毕竟,不用长途跋涉5里地去找个干净的面摊儿,这就满开心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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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丽鹃的好心情,骤然转阴。自打婆婆公公来了以后,那就象是阳光下的一片乌云,不大不小,不多不少,就这么可可好挡住了太阳一样地阴。而这片云,恰巧挡住了所有</P>
<P>的灿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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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下班前背着包,锁着抽屉,拿着手机约饭局,拨号等话的功夫,冲丽鹃说:“羡慕啊!回家吃现成的了!白白!”默然咧咧嘴,说,88。</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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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初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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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公公来以前,丈夫亚平是通知过丽娟的,亚平说:“爸妈想过来看看,上次我说我们工作太忙,一天都吃不上一顿饭,爸妈也过来帮我们点儿忙。这新房子,从他们支</P>
<P>援了首期以后,还没来看过呢!”丽鹃高兴地说:“好啊好啊!来吧来吧,家里有人看门,上班都放心些。你就说欢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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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平说:“我就知道你好。早就跟他们说了,丽鹃都盼他们来呢!这不,他们明天下午就到了。” “啊?……!你这算什么啊?我欢迎是我自己的话,干吗要你代表?你</P>
<P>代表以前总要知会我一下吧!”丽鹃突然觉得自己的热情似乎有点自做多情,其实,无论欢不欢迎,人家想来就能来,想走就会走。人家父母为首期这15万慷慨捐赠了</P>
<P>2万,自然就有了2万的权利。这权利若单看成是两万,不多,可这两万是首付的一部分,加上全部贷款,那就是50万,50万,若少了那两万,自己的房子就只能买</P>
<P>43万的,若只能买43万的,就不能挑现在这个东头6复7楼的大房子,而只能住在西头的二楼。而这两万块钱,支援得是多么地及时,多么地有远见,多么地远水解决</P>
<P>了近渴,哪怕再差半年,世博会召开地址选定以后买,这套房子就不是50 万了,而是100万!所以,这两万块,对于丽鹃的新家来说,它不仅仅是两万块,从经济学</P>
<P>的角度讲,这是以小搏大,50万甚至更多,从历史学的角度讲,这是转折点,在关键战役中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从力学的角度讲,这是四两拨千斤,从感情的角度</P>
<P>讲,这是一辈子的感恩,这个差别太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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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然不是丽鹃的想法。丽鹃以为,两万就是两万,他们决定要买房子,而他父母答应赞助两万,她很感激,也打算以后加了利息还。不过,从他们买了房子,到马不停蹄</P>
<P>地装修,跑得断了腿,爬楼速度赶上猴子上树,俩人体重总共降了8公斤,一直到入住的这一年半内,丽鹃最常听到亚平在电话里说的话就是:“房子就算是股份公司吧!</P>
<P>您老也是最初的大股东啦!等我们一弄好您们就过来玩儿吧!想住到啥时候住到啥时候,这原本就是您们的家,这两万块钱,客厅的地都铺满啦!要是没您们这两万,那我</P>
<P>们可就。。。。。。。”以后丽鹃发现,电话的邀请内容大致不变,变的则是“家里的电线铺铺也要两万呢!”“家里的灯具洁具装装也要两万呢!”“家里的厨房柜子一</P>
<P>组也要两万呢!”“家里的墙粉粉也要两万呢!”等等等等,然后,估计电话对面的二老就咧着嘴高兴地幻想丽鹃的家里,灯也是他们买的,地也是他们买的,门也是他们</P>
<P>买的,家具也是他们买的,连油漆钉子把手镜子沙发靠垫儿,反正凑起来只要能以两万作为单位的东西,都是二老掏的钱。丽鹃每次听亚平跟他母亲絮话时候的谦和与耐</P>
<P>心,再加上让默然忍不住环顾四周,越住越觉得愧疚的华丽,平生出一种心虚的感觉,使丽鹃打心底怀疑——这家,有一根线,一块砖头,是我自己省出来的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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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亚平还不断以兴奋的口气追踪报道最新房价:“我们对面那套库存房,当时没人选的,上周卖啦!就那,都要80多万!才80多平方!”“隔三条横马路那片荒地也开</P>
<P>发小区啦!地段还差些!都属于南汇县的地了,居然也敢喊7000块一个平方!”,丽鹃听多了,都知道下面公婆要答的话了:“幸亏当时我们当机立断凑了两万啊!你</P>
<P>看看!你看看!好家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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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平的父母显然拥有不是商量,而是通知,不是提前通知,而是临时抽检的权利,随时光顾他们儿子的家。从东北那迢迢千里之外,过了长城那道关,再度过黄河,跨过零</P>
<P>度等温线,直奔长江边上的上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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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在丽鹃撅着腚,4月乍寒的天气里,穿条棉毛裤浑身大汗地收拾两层楼的半夜里,她的公公婆婆已经跋涉了整整两天的旅途,第二天下午时分就要来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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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咱们一起去火车站接。”亚平边擦冰箱,收拾里面的陈年老货,诸如过了一冬的苹果,已经干巴了的芹菜,过期的豆奶,一边跟丽鹃商量。半夜一点半了,俩人还在</P>
<P>搞大扫除,用亚平的话说,他妈眼里揉不得沙子。于是,丽鹃只好手里揉着抹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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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你也不早跟我说,我明天下午有趟稿子得结,版面都空等着呢,哪能说不去就不去?你一人接不就行了吗?干吗非得两人一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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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这样呀?咱爸妈不是头一回来吗?你接都不接,他们得有想法,别是你不欢迎?单位的事,再大都是小事,自家的事,再小都是大事。你一做媳妇的,至少头两天</P>
<P>得表现表现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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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说清楚,谁爸妈?是你爸妈!别用个咱字,容易引起歧义。我爸妈上个礼拜还过来打过麻将呢!是!我工作不重要,你爸妈重要。没问题啊,我明天就辞了工作</P>
<P>去接你爸妈去,不就一个月两三千块钱吗!哪比得上二老开心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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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瞧你!什么态度!过来,我亲亲,等过了明天,我连亲你都得躲厕所了!来!,快来呀!。。。。。。。。。。”“去去去!一头一脸都是灰,人家嫌你龌龊,少</P>
<P>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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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鹃第二天还是准点跟亚平在火车站南一出口碰头了,焦急地等待已经迟了50分钟的火车。当然,工作是没辞的,工作也是干完的,牺牲的是丽鹃今天早上如金条般珍贵</P>
<P>的睡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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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等车的当儿,丽鹃的嘴巴,就跟被大浪冲到岸边的鱼一样,没停地打着哈欠,一张一合。“怎么还没到啊?得等到几点啊?我能先靠你宽大的肩膀上睡一会儿吗?</P>
<P>亲耐滴老公?”丽鹃是个典型的上海姑娘,人前精明干练,人后娇滴滴,说话口吃不清楚,或者故意把舌头伸得比较长一点。老公,不说老公,发音要发成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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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今天看了个朋友推荐的贴子,花了四个小时。"</P><P> 楼主花了四个小时,我们准备花四天吧!呵呵!</P><P> 静候佳音!</P> <P> 文中是个幸福的好女人!</P><P> 楼主是个幸福的女孩,偶们支持你!</P> 下文呢? 继续继续啊,看上瘾了 <P>丽娟打电话通知她父母周日过来吃饭。丽娟妈电话一接就说:“不去,我才不稀罕他家的猪肉炖白菜呢!烧又不会烧,还想省钱。我一个大姑娘白送给他家,他家刀不动</P><P>枪不动在上海就有落脚点了,连请我出去吃顿饭的气魄都没有。跟他们讲,免了。”丽娟电话里发飚:“你不要给面子不要哦!你若不起,我就直接跟公婆讲你看不起他</P><P>们,以后不要来往。”</P><P>
“我是没打算跟他们来往,这种穷亲戚有什么沾头?不倒刮我们已经很好了。要不是你,我认识他们老几?我不去。”</P><P>
“很好,我现在是他们家的人了,大家以后就不要来往了。”丽娟正要挂电话,那头传来丽娟爸爸的声音:“不要听你妈的,跟你公婆说,我们周日见。要带点什么阀?”</P><P>
“人来就行了。他爸爸好象喝酒,带瓶好酒吧!”</P><P>
丽娟爸爸放下电话说,你这是干吗?人家父母懂道理请我们,无论在哪里,我们总要去的,不去不是表现出我们不重视女儿?以后他们欺负我们丽娟怎么办?</P><P>
丽娟妈恍然回过神来,马上坚定地说;“你说的对!我一定要去。趁机教育教育他们,不要以为我们娘家没人。”</P><P>
周日,丽娟妈妈穿金戴银,把所有的首饰包括镀金的都披挂上,隆重上路。临出门前不无遗憾地说:“可惜没个钻石,现在多少首饰都比不上一颗钻石,只有那种分量的才</P><P>能镇得住他们。”</P><P>
“钻石容易啊,襄阳路上随便一家铺子里买颗仿钻,100多块就够吓唬乡下人了。我们带什么酒去?”丽娟爸爸问。</P><P>
“姑娘不是讲要酒了?带瓶好点的绍兴黄酒好来,最贵也不超过20块。听丽娟讲亚平父母省得要死,一定不舍得买好菜,我看20块的酒已经配得上那桌了。太高级的他</P><P>们又喝不出来,茅台贵吧?估计他们也就电视上看看,里面灌点二锅头老头都不知道。”</P><P>
丽娟父母带着一瓶绍兴黄酒外带一把巴拿马香蕉进了闺女的家。</P><P>
“哟!亲家母!我老早想来看你了!一直抽不出空,到今天才见哦!”丽娟妈拿出独创的翻手为云复手为雨的功夫,把亚平妈喊得贴心的火热。“亲家母一看身体就很好的</P><P>样子,不象我,病病歪歪的,做不动活,你看这个家,你一来,整理得雪亮!这都是你的功劳啊!能者多劳啊!真是辛苦你了!”丽娟妈拉着亚平妈的手亲热地满屋乱转。</P><P>
“哪里哦!我身体也不行啊!硬撑着多干点,这样小孩子就少干点,我这血压也高,还有冠心病,急不得也气不得的,我就是想,趁我在这里教教丽娟,等我们以后走了,</P><P>她一个人也能把日子过好。”</P><P>
“哎呀,亲家母,我家丽娟从小在家都给我们惯坏了,家务事是从来不干的,这个我也有责任哦!到结婚了发现她什么都不会干,迟了,再教也教不会了,所以当时结婚的</P><P>时候我就把丽娟拜托给亚平了,叫亚平多照顾照顾她。”</P><P>
“不迟不迟,谁天生也不会干的, 多干干自然就会了。女同志一般都有这个天分,一教就上手。”</P><P>
“现在小孩子工作都忙,又不象我们当年,去单位报个到就回家了,现在动不动就下岗咯,裁员咯,头上悬把刀的,工作起来不拼命不行的。新时代了男女平等,我们也不</P><P>讲谁多做谁少做,谁有空谁做,你说是不啦?”</P><P>
“亚平工作忙啊!他有心多做,就怕分不了身。而且男同志到底心粗,很多事情是做不了的,比方讲缝纫啊,拾掇啊,男女分工还是不同的。大力气的活儿自然是男人干,</P><P>这我不向着我儿子,小东小西的,还要丽娟多担待点。”</P><P>
“亲家母,你这话说的!现在还有什么力气活儿?煤气又不用罐子,煤球也不要做,家具都买现成的,不用打,一个家,讲来讲去不就是洗洗涮涮的小事情吗?至于缝纫,</P><P>现在谁还自己家里缝被子绣枕头啊?一床被套弄堂口的加工厂才卖18块,有的用了。我家里缝纫机早都扔掉了。我看亚平还是挺勤快的,你不在的时候,他干活很情愿</P><P>的,有时候还主动到我那里去帮忙呢!你就不要操小辈的心太多了!随他们去吧!你在的时候,愿意做就做做,不愿意做,请个钟点工,一小时才5块,大家省力气。”</P><P>
亚平妈听完,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没憋过去。有其母必有其女,原来丽娟的妈是这样的! </P><P>
两个妈棉里藏针各不相让,酒席上刀光剑影,暗力频施。由于道行较深,俩妈没啥不自在,俩孩子除了吃饭,啥都说不出了。</P><P>
父亲大多寡言,除了你敬一杯我敬一杯,大部分时间看各自的媳妇表演。</P><P>
丽娟和亚平送父母去车站,亚平爸指着空酒瓶就说:“到人家来,要么不带东西还显得亲热,要么就带好酒,一瓶马尿,三只烂香蕉,我都替他们不好意思。这东西我一口</P><P>都喝不下去,硬是陪着她爸爸,他倒好,一点不顾人的,自顾自就喝完了。还打着送给我喝的旗号。你可注意她爸爸吃饭的劲头了?筷头象雨点,难怪丽娟不晓得让人,原</P><P>来这点是跟她爸爸学的。”</P><P>
亚平妈也叹气:“丽娟的妈也是不懂事,当我们面就叫她爸爸去给她拿筷子,自己筷子掉了自己不去拿,象什么话?她妈妈都这样使唤她爸爸,丽娟能不使唤我们儿?结婚</P><P>啊!一定要在婚前先相相丈母娘,以后老婆的样子,都随她妈。我还没叫丽娟干活呢!你看她妈护的!干点活儿可就吃亏了?自己的男人,自己的家?难道不应该?女人结</P><P>了婚就要把家撑起来。自己闺女都出嫁了,哪能还当小丫头养?还有,你看看她妈妈的穿戴,一副小市民样儿,印度人身上挂的金子都没她多,不晓得还以为她妓院老鸨。</P><P>当娘的一点娘的样子都没有。她那么爱打扮,打扮得又难看,难怪丽娟穿衣服舍得,一套几百上千。我发现丽娟这孩子,把父母俩的缺点都拿来了,好吃懒做,真是没一点</P><P>优点,不晓得亚平看上她什么,这门亲真是配得一塌糊涂!”</P><P>
丽娟妈一上汽车,就跟丽娟爸说:“我今天好好教训了亚平妈妈一顿,死老太婆想在我家逞威风,让我家女儿给她当丫头使,口蜜腹剑,说两个孩子都亲,同等看待,为什</P><P>么不叫她家亚平干活,就培养我女儿?还口口声声说出力气的活她儿子干,什么叫力气?现在除了床上使把力气,哪里还用得到力气?我给她顶回去了。你看看她穿的那衣</P><P>服,去年华东水灾我捐的都比她穿得好。讲起来也是有工作的,故意弄一副忆苦思甜相给我们看,也没看她多发财咯!钱肯定都塞她女儿那里去了。结婚才出两万块!上海</P><P>这种地方,两万块扔到地上打发要饭花子差不多。她那儿子就该算是入赘我家的,干点活儿不应该啊?老逼肯定会挑拨她儿子对我女儿不好,你看好来,迟早要闹矛盾。人</P><P>家小夫妻本来过得快快活活的,她非要来插一杠子,早早滚回去才好。”</P><P>
丽娟爸附和道:“你讲的一点不错。他们那里风俗好象就是男的享受女的干活。他爸爸喝酒,他妈妈都在旁边站着倒的,他爸爸吃饭的时候把碗就往他妈妈手里一塞,他妈</P><P>妈就跑过去盛了。北方佬真不能找,太封建,一点不晓得疼女人,女人是用来疼的,他们倒好,女的当畜生一样地使。亚平倒好象不象他爸爸那么大男人主意,以前丽娟讲</P><P>还给她倒洗脚水的。”</P><P>
“那是他父母不在,他父母在了,给他吹吹风,再灌输灌输,他迟早有样学样。”
</P><P>丽娟和亚平走在回家的路上。</P><P>
“今天这顿饭吃得真难受,你妈就不停地叽歪,‘这盘白菜才一块钱一斤吧?’‘一看你们家就过得满苦的’‘这个肉到底是红烧肉啊还是炒肉丁?切那么小?’请她来吃</P><P>饭,我妈忙一整天,她就坐着等吃,还不说点好听的。”亚平学丈母娘的口气惟妙惟肖。</P><P>
“你妈妈省事啊?我爸喝的还是自己带的酒呢,你看她心痛的,干吗呀?还想存下来给你爸爸喝啊?还有,你妈妈是不是没请过客啊?上的那几道菜!花生米,豆腐干,不</P><P>会卤鸭子楼下就有卖,干吗不舍得?我昨天还给她200块,意思就是怕她不舍得花钱,算我请的。我做媳妇的自己请自己父母吃饭,还有什么讲头?就这,她还想抠下去</P><P>一大块。我怀疑今天的菜钱她可花到50了。” </P><P>
原本一场应该是相见欢的聚会,没有一个人感到高兴。亚平回家看父母阴沉个脸,便大气不敢出,至少在面子上要附和着沉重,摆出一副对丽娟的不屑一顾。丽娟因为</P><P>爹娘受了慢怠,心里正堵得慌。</P><P>
“丽娟来洗碗!我收拾屋子。”亚平妈干脆由以前的鼓励式教育方式直接跳跃到命令式。对这样没有家教的媳妇,光好言哄骗是绝对不够的。非得跟蜡烛似的点火上亮。</P><P>
丽娟转头看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亚平,一点反应也没有,就跟没听见他妈的话一样。丽娟站在厨房门口,死死盯住亚平,看究竟多久他才会有反应。亚平顶住火焰喷射枪</P><P>的威力,稳如泰山。</P><P>
“亚平!我洗碗,你来帮忙,不然洗不干净。”丽娟压住火头,尽量带出点娇嗔地说。“都那么大人了,几个碗而已,有什么洗不干净的?洗不干净要学,多洗洗就干净</P><P>了。我站着陪你,咱们娘们也说说话,让他们爷们儿忙去。”亚平妈开始把围裙往丽娟身上系。亚平还是不动声色,两耳不闻身外事。</P><P>
“不用陪,我自己一个人洗,还快点儿。”丽娟到处找橡皮手套,戴上以后开始放开水龙头先把盘子上的杂质冲个干净。“水开一半就够啦,不然溅了一身。”亚平妈跟着</P><P>身后慌里慌张地把龙头开小。</P><P>
“洗洁净哪能那样往池子里倒呀!洗一次碗用半瓶!你该拿快抹布,倒抹布上一个一个擦过来,这样不浪费。”亚平妈一把抢过洗洁净的瓶子,小心挤一点在抹布上,递给</P><P>丽娟。“那盘子底上都还挂着泡末呢!洗碗就刷一面儿?就跟你化妆似的,只画半个脸?两面儿都要冲!”</P><P>
如果拿一把游标卡尺来丈量,丽娟以前以鼻尖为圆心以面颊为半径的苹果脸,现在已经发生了显著的改变,在往香蕉方向靠近。</P><P>
丽娟把碗横七竖八地堆在架子上,脱下手套就走出厨房,任凭亚平妈在身后喊:“洗碗不洗锅?灶台不用擦?这哪象干活的样儿?不诚心嘛!丽娟,这还有个锅呢!”</P><P>
丽娟掉头走进厨房,对婆婆说,你要我干活,就得按我的方法,看不惯你就自己干。这个锅是我特地不洗的,以前我烧就洗,现在你烧,我决定不洗,因为根据你的节省程</P><P>度,我认为这个锅底还有两滴油,完全可以留着炒下盆菜。说完,脚步咚咚地上了楼,恨不能把地板踩通。</P><P>
丽娟的婆婆还真拿着锅冲亮看看了,拿手指沿着锅边下着狠力逛一圈,又把手指头在盛剩油的碗边仔细刮干净,说,现在不就行了? </P><P>
亚平身在电视机前,心在楼上书房。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如热锅的蚂蚁。有心上去哄老婆,老妈耳朵在厨房都竖着听;有心在下面陪娘,只怕晚上又要当床头柜,左</P><P>右为难,百爪挠心,世界上最苦的差事,莫过于身兼数职,你可以是个好丈夫,也可以是个好儿子,但你不可以是好丈夫和好儿子。亚平现在终于理解了当年为什么宝玉,</P><P>顺治,海灯,一系列的人最终走向了出家的路。主要是有家还不如没家来的轻松。如果能让娘和老婆都开心,亚平多做点活儿是不在意的,现在的痛苦已经完全超越了干</P><P>活。亚平觉得自己是一勺鸡蛋,正被铁板在高温上两面一夹,痛苦地成为美味蛋卷。</P><P>
亚平躺在床上等丽娟。丽娟一躺下,亚平就用双手箍住丽娟不让她逃,亲着老婆说:“老婆大人,我求你了,你可能不要叫我为难?你晓得我娘不舍得我干活,你非要喊</P><P>我,这不是叫我难看?私下里我当牛做马都行,只要你愿意,我驮着你在这个房间里溜达到天明,你能不能给我在我娘前面留点面子?”</P><P>
丽娟眼睛闭着不愿意张开,冷冷说:“死一边去。少碰我。你娘疼你,谁疼我?我是没娘的孩子?李亚平我告诉你,我今天已经很给你妈面子了。下次她要是再敢直呼我名</P><P>字让我干活儿,我把她包拎到外面去请她滚蛋。家里的活,她爱干不干,没谁请她干,不要每天一看到我回家就又捧心口又托腰给我看。奔六十的人了,装西施啊?这家是</P><P>我的,不能她说了算,她要么不干,放那里我想什么时候干就什么时候干,我想一个礼拜洗一次衣服就一个礼拜洗一次,请她闭上嘴巴,不要告诉我这件要手洗那件要泡,</P><P>我干活的方法就是都放洗衣机里绞。我一天单位9小时,路上3小时,回来还要加班写文章赚外快,她是不是想把我逼死啊?还有,我买的衣服,每一分钱都是我血汗挣</P><P>的,没从她腰里掏过半毛,她有什么资格嫌贵嫌便宜?她儿子你挣的钱,我作为老婆花也是应该的,她有什么可难受?她没想过她儿子要是没老婆,出去嫖妓打一炮也要好</P><P>几百。她看不惯没谁请她来看。”丽娟的火山汹涌爆发,她恶狠狠地盯着亚平说: “你娘没来以前的大半年里,你跟我过,我没冻着你也没饿着你,家务活儿我一个礼拜</P><P>干一次,家具也没塌,衣服也没蛀,就算如她所料真的蛀了坏了,我愿意,我有钱,我再买新的。她没来以前,我们俩吵架的记录为零,她一来,整个家叫我都透不过气</P><P>来,明明是我买的房子,现在我倒变得没地方去了,整天一想到回家我就恶心。跟你老娘讲,我不吃不喝卖身借债都把她两万块还她,请她以后不要来了。她到底什么时候</P><P>走?”</P><P>
亚平火也大了,声音里带着威胁说:“第一,你不要把自己等同于妓女,让我睡在你身边觉得肮脏;第二,她是我娘,她就是一分钱不出,把我养育那么大,送我上大学,</P><P>她来我这里住,我孝顺她也是应该的;第三,你是我老婆,你就等于是她女儿,她说什么你就得听着,等你以后做婆婆了,你试试受媳妇气的滋味!第四,我不知道我娘什</P><P>么时候走,也不打算问她,她爱怎么住怎么住,你不喜欢也就这样了,你敢气我娘,我叫你好看!”</P><P>
“李亚平!那我也答你,第一,我绝对不会为你家传宗接代,你爸妈已经把我吓怕了,所以,我根本不存在被媳妇气的问题。第二,我若真有孩子,目的一定是希望孩子幸</P><P>福,只要孩子过得好我就会开心,绝对不会去无中生有无事生非平地添乱!第三,你把我逼急了,我现在就把你娘甩出去,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叫我好看!”</P><P>
丽娟虽然怒火中烧,还不至于失去理智,声音压得低到只有跟耳语一样,但语气里鱼死网破的决绝一览无余,丽娟光着脚丫站在地板上,随时准备拉开把手冲出去。</P><P>
在两个人的僵持中,亚平率先象泻了气的皮球一般缴械投降。他将手推过头顶,低下头,一脸的失败与沮丧,非常难过地摇着头阻止丽娟说:“好好,你狠,我投降。算我</P><P>求你了,行不?鹃,求你看在我们相爱的份上,求你看在我们组一个家不容易的份上,给我娘一个笑脸行不?我求你了。”亚平跪在床上,双头深深地埋进被子里。</P><P>
映在墙壁上的剪影,高大健硕的亚平,蜷缩成猫一样的柔软,勾勒得如寒风中颤栗的树叶般飘摇不定,那种被逼迫的放弃将他彻底打倒,两座如山的女人,已经将他挤压得</P><P>没了退路。这两个女人,他都爱,而爱起来,却如此的艰难。</P><P>
丽娟吃软不吃硬,原本要杀出血路的意念,突然就放弃了。她走回床边,也跪在床上,摸着亚平的头说:“亚平,别这样,我尽量好吧?我尽量不跟你妈正面冲突。我真的</P><P>忍很久了。”丽娟开始哭泣。</P><P>
丽娟不是个爱哭的女人,许多旁人看得抽纸巾抹鼻子的情感大片,她都称之为情感滥片,她可以坐沙发上一边磕瓜子,一边跟看新闻联播一样不为所动。亚平很少看丽娟如</P><P>此伤痛。丽娟的哭声开始是憋在胸中的,只耸动肩膀,泪水如潺潺小溪一个劲地往下流,将亚平的裤子打湿一片,在亚平捏着丽娟的肩膀默默安慰的时候,开始忍不住山洪</P><P>爆发,委屈,娇怨混着眼泪鼻涕流了亚平一身。叫亚平看着心疼。 </P><P>
丽娟恪守承诺,不跟婆婆正面冲突。不冲突不代表归顺,不代表忍气吞声,不代表妥协,这只是面对利刃当头,采取一种走边锋的方法,这样做的代价是,丽娟开始有家</P><P>不能回了。她也象其他有婆婆或没婆婆在的婚龄妇女一样,一到临近下班的时间就开始四处打电话,约饭局,并将以前认为没时间做的事情,统统都安排到业余时间表上,</P><P>尽量减少在家呆的时间。比方说,她和婚前混得稔熟的小姊妹们又开始续上约会,比方说,她翻了报纸四处找哪里有免费的讲座或排演,比方说,她还特地去办了张健身季</P><P>度卡,打算一周去健身房跳三次健美操,买这张卡的时候,丽娟还很仔细地挑选了一下时间。首先一个月太短,令丽娟不奢望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获得解放,而一年又太长,</P><P>长到令丽娟绝望,实际上,丽娟给婆婆设定的居住期限,也就是她决定不卑不亢地忍耐的期限是,三个月。
</P> 结果爽了过程也不爽,不要。 要不要在泡杯茶过来~~~~ <P>周末一大早,丽娟回娘家。一进门就倒在大床上装睡不起。“吃力死了!又是工作又是家,要是在家做女儿就好了,有父母养着还不要看人脸色。”丽娟有感而发。</P><P>
“怎么?阿婆给你气受了?”丽娟妈特别敏感。</P><P>
“没的事。婆婆很好,样样事情做到家,今天我过来,她还在家拆窗帘洗呢,一点忙都不要我帮。我说的是单位里,老板不好对付。二老总的要求简直跟朱建华跳高一样,</P><P>三天两头翻新。”</P><P>
“拿人俸禄受人使唤,这是正常的。现在晓得饭碗不好端了吧?一直养着你花父母钱,都以为父母钱是天上下雪下下来的,不晓得艰难。小姑娘眼睛要活泛一点,领导想到</P><P>的马上要跟上,最好能想到领导前面。”</P><P>
“想到领导前面?不想活咯?就是想到了都得假装没想到,你比领导还高,哪个敢要你?”</P><P>
“也是。社会就这样难弄。没办法。”</P><P>
吃午饭的时候,丽娟毫无顾忌,手指当筷。妈妈还一个劲给她夹,“怎么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家里没吃啊?”</P><P>
“你不晓得亚平妈烧菜多难吃,我是一边吃一边可怜亚平前18年的生活,那是怎样的蹉跎岁月啊!孩子这样也长大了,不容易啊!来了六天,吃了5天猪肉炖白菜,好象</P><P>他妈妈就会这一个。烧个红烧肉,简直就是暴殓天珍,什么料都往里面放,肉里一股姜味道。还有啊!他妈妈感觉是童养媳出身,那种可怜巴巴象,以折磨自己为快乐,苦</P><P>行僧都不如她那么苦,光干活不吃饭,我都不晓得她是怎么活下来的。”</P><P>
丽娟妈听完,从鼻子里挤出个“哼“字,“她这是苦肉计,是做规矩给你看的,意思是她们家媳妇就是这样当,你别理她,装看不见。你要跟她一样正中她下怀,你这辈子</P><P>就有的苦了。我养女儿,不是给人家当老妈子的,他亚平有本事就请保姆,不叫他妈妈累,没本事就是他妈愿意伺候你们,你可别心一软,帮着干,这一帮,以后再撤不下</P><P>手了。先是副手,以后就成栋梁,再以后他们一家躺着就见你一人忙。不信走着瞧。”</P><P>
“你放心,我看出来了。我就是按照你的方针行事的。”</P><P>
“小逼丫头聪明呀!不教就会!吃个鸡脚爪!” </P><P>
这边亚平的妈也在跟亚平絮话:“亚平啊,你可发现,找媳妇过日子跟谈恋爱还是有区别的?那些个看着好看的,不见得好用。而那些个也许不那么入眼的,反倒是过日子</P><P>的一把好手。人说丑妻薄田破棉袄是男人的三个宝,不是没道理的。你看丽娟,别的都还行,就是不大会过日子,眼里没活儿,到家不是一坐就是一躺,床乱得象猪圈一样</P><P>照样刨个空就卧下去了。没事的时候要么看电视要么搞电脑,我来一看,家里灰都落多厚,上海污染这么大,一天抹三遍都不显得亮,何况你们一周一次呢?乱一点还能</P><P>忍,脏不行啊,时间长了家里要长虫子长蟑螂,家具要长霉。一样一样都是钱添的,哪能不爱惜呢?冬衣被子什么的,见个太阳就要搬出来晒,油烟机用完就要擦,不擦以</P><P>后堵上了就废了。人都说南方女人勤快,怎么我看她一点不象南方人?还有,她好象还特别好吃。嘴不停地嚼着,家里各种包装的塑料带,几天就一堆。吃饭的习惯尤其</P><P>差,光吃菜不吃饭。菜是留着看的,目的是就饭,她倒好,空嘴吃肉,一块接一块,也不晓得让让老人让让男人,眼里没旁人。我拐弯说她吧,她还说吃饭胖。哦!吃饭</P><P>胖,吃肉反倒瘦了?家业再大,也经不住这样吃啊!有句话叫坐吃山空,她真是又坐又吃。唉!本想改造改造她,你看她那天晚上的脾气,哪里讲得?这要是不讲,妈又怕</P><P>你以后受罪。你们都没过过苦日子,万一哪天遭遇个什么,她肯定不是陪你落难的人。想当年文革的时候,受批判的都是才子,身边的佳人多少都逃脱了,能守在身边不离</P><P>不弃的,不是乡下的原配就是以前的丫鬟。真感情都是要火炼的,我怕你万一有个什么事儿,经不起她的打击。当然,妈希望你一辈子就顺顺利利的,不必经受考验。”</P><P>
亚平宽慰他妈说:“不至于的,妈。丽娟虽然娇气,她是上海女孩,上海女孩里她还算好的。至少不虚荣,我又不是有钱人,她跟我的时候我也不富贵发达,不就是普通工</P><P>薪阶层吗?她妈当时不同意,她不照样坚持要嫁给我?就冲这点,说明她心里还是有我的。人哪能没个缺点?要多看她长处。现在这年代,有几家吃不起肉的,她吃点东</P><P>西,你别老盯着她,你搞得我都不自在。”</P><P>
“她那叫吃点东西?一碗红烧肉我切28块,你吃8块,你爸吃7块,她一人吃13块!这盆肉要是在家里,兑点萝卜土豆,我跟你爸能吃一个星期!这样算算,一个月下</P><P>来伙食费得浪费多少?这家又不是金山银山,每个人都敞着嘴从里头掏,多少钱也经不住折腾啊!更别提还要穿衣买房了。你看你们那一柜子衣服!一个人有几个身子啊!</P><P>一天换一套都能换一个月不重样。煤气电费电话你们的手机,出门坐车,哪样不要钱?看着挣得多,这里花花,那里花花,一个月存不下几个。你们脑子里一点危机意识都</P><P>没有,万一哪天谁病了呢?万一有了孩子呢?需要钱的时候哭天喊地都不灵。妈是过来人,你们没经历过的,妈都要预先讲给你们听,不能看着你们走在河边还不拉一把。</P><P>你们那日子,过得太悬了!”亚平点头称是。</P><P>
“妈跟你讲的这些,你心里有个数就行了,可千万别学给丽鹃听,不然我活也干了,还没落个好。她愿意改就改,不改就算了,当父母的我也只能做这样了。”</P><P>
过会儿,亚平问:“妈,你们都来一个星期了,是不是该跟丽鹃父母见个面儿?我们结婚是分开办的,好不容易凑一块儿,一起出去吃顿饭吧!”</P><P>
“谁请?”</P><P>
“当然我们请啦!”</P><P>
“出去吃什么?不就是聚一起聊聊吗?出去吃地方不敞快,人还拘束,不如在家吃,要不,叫她父母下个礼拜来家吃顿饭?”亚平想想,说:“好吧!您记得多买点菜!”</P><P>
丽娟回家的时候天都黑透了。亚平妈听见门铃响,一打开门,就见丽娟大包小袋地冲进屋子。“亚平!我下午去逛了逛巴黎春天,正赶上春装下市,打折的好厉害呀!我</P><P>没忍住,就替你还有我,一人买了一套衣服。快来试试!”亚平在丽娟的指挥下套上休闲装前转后转,“妈,你看这好看不?”丽娟问婆婆。</P><P>
“这衣服他衣柜里有一件差不多的,那件是蓝色的,好象就颜色不一样。”</P><P>
“太不一样啦!那是去年的款式,有个小翻领,今年行无领的,还有,这件是白色的,仿李察基尔新电影里的那个造型,穿上去多帅!”</P><P>
“不就差个领子吗?衣服穿身上保暖就行,天天跟着赶时髦,永远都赶不完的,要不怎么把你们兜里的钱给掏干呢?你看我身上这件毛衣,还是十年前买的,没破没坏,一</P><P>点不落后。”</P><P>
“哈哈,妈,都象你这样,社会不要进步了,工厂全部倒闭了。怪不得你们厂早就关了。社会主义的后腿都是你们拖的。要树立消费的观念,能挣会花。花钱是赚钱的动</P><P>力。象您这样,一个月就消费饭钱150,给您10000都是浪费,反正是放银行里。大家都住十年前的房子,穿十年前的衣服,拿十年前的工资,那这十年的发展怎么</P><P>体现?现在的变化是日新月异,您要跟上时代啊!”</P><P>
“我是跟不上了,这件衣服多少钱?”</P><P>
“480。打折以前是1280。这是元旦才上市的新款,才4个月,掉这么多,划算吧!买衣服不要买最新的,就买这种打折的合算。”</P><P>
亚平妈倒吸一口冷气!“480?!哼!这衣服是好看,钱好看!”亚平妈转身走进厨房,不再看小夫妻俩,拿着搓衣板吭哧吭哧地搓衣服,盆晃荡得乱响。丽娟吐吐舌</P><P>头,亚平刮刮她鼻子,将她带回卧室。</P><P>
丽娟脱光了就剩三点在试夏装。“好看吗?”</P><P>
“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丽娟,跟你说个事儿,以后买了衣服,别在我妈面前提钱。问你的话,你就减个零儿,大家都好受。不然,她明天又吃不下饭了。”</P><P>
“你妈吃不下饭的事情多了,我要为了让她吃得下饭,谎话编得车推妈拉都盛不下了。看你妈过日子的谨慎,买把菜要从菜场东头走到西头,一家一家问,多一根少一根都</P><P>在意,一点没有北方人的豪爽,倒象个南方人。”</P><P>
嘿嘿,我妈今天还说你象个北方人呢,大手大脚。”丽娟立马走到亚平身边,端着亚平头问:“今天你妈是不是特爽?趁我不在家,使劲跟你告状?都说我什么了?让我</P><P>听听,有则改之,无则加冕。”</P><P>
“没说你什么,净说你好了。不过丽娟,老人在家的时候,你好歹要表现表现,不说让你干家务,但我妈又不是老妈子,她干活的时候你至少得在旁边陪着说说话吧?这也</P><P>算是一种孝顺。出个耳朵能费你多少事儿?”
</P> <P>“我不知道跟她说什么。你看你们一家人在饭桌上说得那些话题!七大姨八大姑,上至五伏以外的表弟,下到你姐夫厂长的小蜜,一个我都不认识,看你们说得热乎劲儿,</P><P>我一点都插不上嘴,感觉自己是一个纯粹的外人。”</P><P>
“你听着应两声就行了,该笑的时候给个笑脸,该难受的时候出个表情。其实他们说的人,我也大多不认识,不就是唠家常吗?你非要搞清楚族谱干吗?”“废话,我谁谁</P><P>都不知道,晓得你们在说什么啊?就跟你听英语听力似的,连个背景都不提供,突然插进去,你能知道答案吗?何况我也不感兴趣。”</P><P>
“你这不是哄老人高兴吗?又不是找精神伴侣,非要整出个共同语言来。那你父母喜欢打麻将,我不会,不也学着陪他们吗?这就是个“孝”字,懂不?现在老人都不要我</P><P>们负担了,我们能为他们做的,也就是多陪陪,多听听他们说话了。”</P><P>
“我哄她高兴,谁哄我高兴啊?我往她边上一站,她就妄图把你们家那代代相传的媳妇经悉心传授给我,而且毫无保留,诸如光干活不吃饭,一天二十四小时只要是醒着手</P><P>脚都不能停。光赚钱不花,钱拿回来都交给你。我相信你家的媳妇经跟以前的武林秘籍似的,传媳不传女。我不信你妈这样教你姐姐。她跟我说的那些,我哪能违背我的意</P><P>愿奉承呢?我应了不就回到解放前了?毛主席白闹革命了。我简直不敢想象自己象你妈那样,为个一毛两毛站地摊儿边上跟人讨价还价,有那时间我写篇稿子都赚回来</P><P>了。”</P><P>
“我妈怎么了?我妈至少也就跟人家讨价还价而已,你妈呢?到菜场去买把菜,非要讹人家几毛钱葱,我妈跟你妈比,还算光明的呢!”</P><P>
“我妈讹来的钱都贴我这里了!你妈省的钱我怎么没见?这房子我妈出了十万!你妈呢?我还没说你妈什么呢,你看你蹦得?屋顶要是没盖,你都发射到月球了。你要是孝</P><P>子,你去当,不要拉着我。李亚平!我妈都白对你好了!当年就该坚持着不让我嫁你!”</P><P>
“她当年就是不同意你嫁的!你跟我结婚是我人品好,我一点不感她的情。我对她尊敬,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希望你也能看我的面子,对我妈好点儿!”亚平的声音也压</P><P>不住了。</P><P>
丽娟的嘴唇已经开始发抖了。想想再吵下去就收不了场,掉头进了书房。刚冲到门口,又回到卧室,抱上被子和枕头一起。</P><P>
留给亚平一张没有被子的床和一只孤单的枕头。 </P><P>
有了上一次的战斗经验,亚平此刻身手异常敏捷,一个箭步将脚丫塞进关一半的门缝,然后硬是将身体挤进了书房,反手关上门说:“丽娟!不吵了好不好?你看看我们</P><P>俩这都在干吗?又不是什么原则问题,一升就升到分床的高度。这可不是好习惯。人家夫妻床头吵床尾和,你总要给我个和好的机会,我给你提个要求,以后不许动不动就</P><P>把书房门一关不叫我进。再怎么不高兴,不许分开睡。听见没?”说完,抢过丽娟手里的被子丢在地上,搂着丽娟晃几晃。丽娟撅着嘴巴抬眼看看亚平,满脸的委屈,静止</P><P>了一分钟后,丽娟扑哧笑了,说:“我特地抱了被子,看你过不过来。我发现,谁拥有被子,谁就占领了制高点。再傲气,抗不过个冷字。哈哈!”丽娟抱着亚平的脑袋一</P><P>阵乱亲,亲亲脖子,亲亲耳朵。没几下,亚平抗不住了,将丽娟放在地上,就着柔软的被子开始意乱情迷。</P><P>
灯开着,门关着,走廊另一头亚平父亲洗漱,大声咳嗽的声音非常清晰地传进书房,窗帘甚至都没合拢,对面六楼的客厅里,清楚地看见电视里人影晃动。亚平含着丽娟的</P><P>手指,将头一点点伏下,丽娟也因这毫无遮掩的刺激而心神荡漾。丽娟的声音是压低的,扣在嗓子眼里的,类似于刚出生的小猫一样稚嫩的,并在偶尔的瞬间因为抵御不住</P><P>快乐的侵袭而突然声音高亢。“套套!”丽娟迷糊中偶尔的清醒。“不套!”亚平全然不顾了。</P><P>
一个钟头后,亚平头发蓬乱地捧着被子进了卧室。</P><P>
5分钟后,丽娟抱着枕头进了卧室。</P><P>
躺在床上,丽娟说:“你可发现,我们俩越是吵架越是。。。。。。”“恩,润滑油。要经常吵。” </P><P>
丽娟的确努力过,象亚平希望的那样对婆婆好些。而亚平妈也按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地对媳妇进行思想改造。</P><P>
“丽娟,忙不?不忙就陪我说说话,我洗碗你递。”丽娟本想拒绝说自己有稿子要赶,可想到从婆婆来起到现在自己都没摸过厨具,干过活儿,又想到亚平的孝顺,于是决</P><P>定放下永远也赶不完的稿子,陪婆婆洗碗。即使是煎熬,也就是十分钟的事情。</P><P>
“你别看亚平生这么大个子,刚出生的时候,才一尺来长,当时看着我就发愁,这么小的家伙,多久才能长大呀?……”“是吧?”丽娟按照标准要求应声,关键不在听不</P><P>听,要适度答话,“现在搞征文活动太土了吧?都叫广告商搞滥了,换个名家访谈?”丽娟内心里嘀咕。“我都怕他营养不良,三天两头带他去查。吃东西不消化,他吃什</P><P>么吐什么,三岁的时候才刚走稳。。。。。。。。”“够迟的!”丽娟应着。“上期的美克美家家具图片要是不登,跟这期配一起,简直是相得益彰。”</P><P>
“三岁一过就开窍了,吃得真多!他姐姐冠华那时候六岁,都吃不过他!”“这么能吃?!”</P><P>
婆婆已经开始擦油烟机了。不是说洗碗吗?怎么什么都拆一遍?</P><P>
已经开始擦柜门了。一看表,半小时。丽娟开始着急,这样陪法,陪不起。</P><P>
其实丽娟真没啥事儿,开始递碗,后来递话,该恩就恩一声,一点不影响思维。问题是思维可以前进却不能象倒带那样后退,刚想到一句重要的话,叮嘱自己别忘了,另一</P><P>只耳朵听亚平妈一打岔,就忘得一干二净,而搜索原有记忆的工作,比重新创建还要复杂。得顺着蛛丝马迹,由一个仅剩的单字去联想,去引申,去深挖大脑。</P><P>
看婆婆干活,丽娟不由惊叹原来貌似简单的烧饭竟暗藏机关,吃不过十分钟,收拾得花上一个钟头以上。光擦个灶台,都分湿洗和干抹两部分,不仅仅是灶台,还有周遍的</P><P>瓷砖,酱油瓶子盐罐子,一个个排着队擦下来。最后,婆婆拆下点火的灶头,拿起一把用过的牙刷,跟刷牙似的对着锯齿样的槽眼一点点蹭。“这个灶头很关键,不要忘记</P><P>拾掇,煤气不纯,一段时间不打扫,火眼就堵了,一开灶,光见煤气表疯转,不见火,那浪费,都是看不见的。我从不看电视,有那时间听人瞎白活,不如把家归置好。</P><P>“婆婆言传身教。</P><P>
丽娟冷眼看着,想,这么大的工程,是没时间看电视了。就是辞了职当全职家庭妇女都干不完。难道牺牲每月几千就为省几块煤气费?就知道算小帐,小家子气。</P><P>
终于,婆婆放下扫帚,捶着腰满意地环顾四周:“收工!”</P><P>
丽娟有从牢笼里释放的感觉,虽然没干活,却比干活还累,正要转身出去,听婆婆在背后说:“等等,丽娟,趁你今天在,我想把顶上的吊橱理一理,把平时不常用的东西</P><P>放进去。我个儿矮,够不着那高度。”</P><P>
丽娟立刻答道:“我还有事儿,单位活没干完,亚平比我高,你叫亚平帮你。”</P><P>
亚平妈答:“有事你去忙吧!等周日你空了我们再弄。”</P><P>
丽娟走进书房,对在电脑前打游戏的亚平说:“大公子,我按你要求陪你妈说过话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受不了,浪费我生命。你妈诉说你的成长史呢,今天已经讲</P><P>到4岁了。根据你现在的年龄,至少还有7章才能讲完,要是有个插叙倒议什么的,就难说了。还有,你妈使唤我象买来的丫头一样解恨,怎么一听要你干活就跟要她命一</P><P>样痛苦?你去给我倒杯茶,我们俩两不欠。”“辛苦辛苦,我这就去。”亚平答应着就往下跑。</P><P>
“又给你老婆倒茶?人的命就是这样循环的,我伺候你,你伺候她。”亚平的妈语气里有股酒酿发酵后的酸。</P><P>
“什么呀,我自己喝。”亚平说。</P><P>
“放几颗我带来的枸杞,那个补肾。”亚平妈赶紧从罐子里掏出几颗枸杞。“再加两朵白菊,败火。”又追着在热水里加了两朵白菊花。
</P> <P>丽娟都盘算好了,每天等到忙完一切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月明星稀,基本上不用和老人照面了。家对她而言,也就是个床铺,晚上去睡一下,早上通过一下过道,礼节性地</P><P>喊一声 “妈”就从婆婆身边擦肩而过,喊的时候甚至避免目光的直视以避免正面冲突。这个“妈”字,对丽娟而言,已经不代表任何感情色彩或家庭关系,完全跟出去买</P><P>早点的时候喊人“师傅”或在办公室里称呼“刘编”一样,就是一个称谓,这个称谓引不起她的一点尊重或爱戴,也谈不上反感,反正,对于任何一个人,都要有特定的称</P><P>呼,否则,你无法与别人交流。“妈”就是一个称呼。这个称呼与自己喊“姆妈”的时候,声音抑扬顿挫,尾音拖着颤,带着娇憨与柔媚,将亲昵想念贴心肝的喜欢完含在</P><P>内是是完全不同的。</P><P>
丽娟每天在安排好活动以后,只礼节性地给亚平打个电话说:“我今天晚上不回去吃饭了。”便无话。丽娟与亚平之间的对话在骤减,从以前的无话不谈,到现在的言简意</P><P>赅。以前丽娟手指头给抽屉夹了一下都要打电话去跟亚平投诉以博得几声小乖乖。现在,丽娟觉得自己开始变得跟石头一样刚硬。硬与软是一种相对状态,一个男人,在自</P><P>己心目中是一棵大树可以依靠的时候,自己就会是绕树的盘藤,腻着不肯下来;而当一个男人被母亲罩在伞下,每天被唤着“我儿长,我儿短”的时候,即便是同一个男</P><P>人,也让丽娟觉得,这男人拖着鼻涕,穿着屁帘儿,除了让人觉得可笑与软弱之外,一点不能引起丽娟心里雄性的感觉。</P><P>
而这,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丽娟的雌性激素的分泌,以至于以前每天要枕着亚平的胳膊才能入睡,闻着亚平的气味才觉得安心到现在的很反感他碰她一碰,即便他略带小心地</P><P>关心问一句冷吗,热吗,渴吗,丽娟也觉得这种问候透着隔层纸的虚伪。饿又如何?你会为我烧饭?冷又如何?你会为我盖被?渴又如何?你敢当着你妈的面将水端在我的</P><P>面前?既然什么都做不到,不如不问。亚平张口问丽娟的任何一句话,都让丽娟以最为简短的不字回绝,并摆明态度不想再谈。丽娟静下来的时候跳出家庭的圈子也觉得自</P><P>己过分了。丈夫还是那个丈夫,不能因为婆婆的存在就将所有的怨恨栽到他的头上。可丈夫分明又不是那个丈夫了,虽然依旧共枕同床,却再也找不到依恋。两人的身体隔</P><P>了层被子,两人的心隔了层栅栏。 </P><P>
这厢丽娟想要息事,怎奈那厢亚平娘不打算宁人。亚平娘将丽娟这一向的冷淡视为那唯一的一次让她洗碗后的恶果。刚开始,亚平娘可以假装看不见丽娟看上去面无表情</P><P>实则阴得滴水的脸,见面依旧帮着拿包挂衣,以老人的胸襟气度去打动丽娟,只可惜丽娟已经将自己的立场坚定在井水河水两不犯上,不愿意有一点的粘连,婆婆施与的恩</P><P>惠都被她冷眼揣度为怀柔政策,在她儿子面前表现的委曲求全,一旦软下心来答腔,马上又好回到先前的被安排被操控被支派的轨道上来。她只答应过不与亚平的妈正面冲</P><P>突,并没有答应亚平要牺牲自己的一切去搏她母亲满意,在丽娟看来,她现在所做的已经是为家庭能做的最大贡献了。</P><P>
亚平妈发现,丽娟开始深夜归宿,先是拒绝吃家里的晚饭,再就是非熬到亚平妈都撑不住了要去睡觉的时候才回来。亚平妈内心的怨恨开始如野地的蒿草蓬勃生长,只几个</P><P>大碗而一,还洗不干净,摔摔打打,马上就甩腮帮子拉脸,给谁看?我这一做妈的,洗一辈子碗,连你媳妇的内衣内裤都洗到家,叫你洗几个碗怎么地了?记仇了?亚平妈</P><P>原先希望自己以持之以恒的持家表现加上每日跟媳妇捉迷藏似的到处翻找内衣洗净晒干并显眼地放在丽娟的枕头上的行动来打动媳妇的心。怎奈媳妇不为所动,每天回家就</P><P>关在卧室里,早上洗漱完毕背了包就走人。没一句体己的话,没一颗感恩的心,简直比茅坑的石头还硬。</P><P>
丽娟自从婆婆抱怨过自己不收拾不整理以后,每天就留意地把内衣裤藏好,等自己到了周末再洗。以此向婆婆证明,没你洗我一样能过。丽娟显然可以每天洗完澡后顺手就</P><P>把内裤胸罩搓了。可丽娟不愿意,原因是--------这不是丽娟的生活方式,而是婆婆的生活方式,如果自己这样做了,便正合了婆婆的意,于是在不不显山不显水</P><P>中,自己完成了象婆婆屈服的过程。而且,丽娟不愿意自己的手泡在肥皂里眼看着手指的纹路变粗,手背的角质起皮。丽娟的想法就是,我等到周末攒够一缸洗衣机的衣</P><P>服,一起洗。</P><P>
而婆婆多次当着丽娟的面儿用手搓洗着丽娟贴身穿的内裤,也许上面还有一丝丝分泌物的痕迹,边搓边说,这么贵的东西,哪能洗衣机洗?没几次就毁了。多少钱架得住这</P><P>样天天买月月买?丽娟特别憎恨婆婆碰自己的内衣,那些紧贴着自己快乐部位的隐私物品,让丽娟忍不住与闺房联系在一起,仿佛可以看见丈夫的手在上面游走,丈夫的身</P><P>体在上面触碰。而这样隐私的东西,如今在长满皱纹,带着裂痕,混合着葱姜味道的粗糙手里揉来揉去,丽娟感觉,那不是婆婆在洗内衣,而是婆婆将自己的私处放在阳光</P><P>下肆意蹂躏,浑身上下都不适。以前丽娟会说,妈,你放着我等会来洗。丽娟的意思很明确,1,我自己可以干,2,我什么时候干,不需要你来安排,3,请你不要碰我</P><P>私人的东西。可婆婆很不识趣,婆婆就打算以这种半带羞辱媳妇也半带作践自己的方式表演给丽娟看,我不耻下做,亲自示范给你看过日子的点点滴滴,我就不信我日复一</P><P>日地在你眼前做这些你能视而不见?</P><P>
后来,两人就开始玩起捉迷藏的游戏。丽娟洗完澡就把内衣裤塞到枕头下面,塞到床垫下面,塞到衣橱的缝隙,塞到不用的包里。</P><P>
无论丽娟怎么塞,亚平妈都饶有兴致地,带着追踪猎物的兴奋地,不屈不挠地,耐心细致地翻遍卧室的每个角落,每次翻出来,还带有一丝“再好的狐狸也斗不过猎手”的</P><P>胜利快感。然后依旧坚持用手搓干净,迎着太阳晒干,亲自交到丽娟手上。</P><P>
这种游戏玩儿的多了,丽娟开始厌烦,丽娟已经明显感到在生活的执着方面,自己远不是婆婆的对手,丽娟决定放任自流,任你东南西北风,我的方法就是岿然不动。你喜</P><P>欢洗,你洗好了。自此,丽娟就公然敞着将内衣裤扔在浴室的架子上,由婆婆收去。</P><P>
婆婆因为媳妇逃避游戏,飘然跳脱而感到隐约愤懑,这种结果,不是婆婆希望的圆满结局。再洗,就没有以往的带有征服性的快乐。</P><P>
这一段,亚平妈开始极其不爽。
首先,她在家的表演完全没有观众,家里除了老头就是亚平,无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无可抱怨的,甚至不舍得表现出一丝劳累的付出。其次,所有的活儿干了丽娟也</P><P>看不见,因为没时间看。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她干了活没达到教育的目的,感觉是对着空气打拳,没有任何反弹。她干了,丽娟表现出愧疚,表现出惴惴不安,甚至表现出</P><P>愤怒,她都觉得力有所值。现在是,她干了,完全没有任何反映,没人看见!人最可怕的是冷漠啊!老太太心里暗想。</P><P>
于是这种积怨在丽娟某日又去跳操的时候爆发了。 </P><P>
“丽娟呢?”亚平妈明知故问。</P><P>
“她去跳操了,不回来吃饭,不用等她。”</P><P>
“不回来吃饭怎么不往家打个电话。以后这饭还怎么做?!”亚平妈顺势把面盆重重地磕在桌子上,面团在里面滚了几滚。“眼里一点没有老人。每天特地为她做的新鲜的</P><P>合口的热的冷的,人家根本不稀罕,看都不看一眼。我想着她这一段儿不回来吃,怕是不合口味,忙着换。她不爱吃猪肉炖白菜,我改炖土豆,她不爱吃馒头,我改发包</P><P>子,什么都顺着她的意,怎么就不能唤她回家吃顿饭呢?我这婆婆当的,真是窝囊!”亚平妈一生气就捶自己。</P><P>
亚平赶紧拽住他妈的手说: “您多心了。她不回来不是去跳操了吗?健身,运动,是好事儿,完全不是因为您。您这不是跟自己怄气吗?”</P><P>
“健身?健什么身?家里那么多活儿,干一遍就够健了,还非得花钱到外头蹦弹。我哪天不是一头一脸的汗?也没见她伸把手。又是减肥又是运动。少吃点肉,多做点活</P><P>儿,什么都有了。我看她是不花钱难受。你别跟着后头护!你那媳妇就你惯的!一点型都没了。好吃懒做,目中无人。你也不管管她!我们当老人的客气,不好意思说,你</P><P>一个大男人,怎么不说?她眼里有我吗?家就是旅店,我是不要钱的服务员,内衣内裤都给我给她洗,换不回她一声喊。今天早上!她冲着鞋架子喊了一声妈,声音小得耳</P><P>背点儿的都听不见!我人在厨房!她那是喊谁呢?以前的媳妇都要晨昏定省,现在的媳妇,婆婆跟着伺候都换不来笑脸。以前还夸她笑模样好脾气,感情!笑都给人家看</P><P>的,回家就挂张驴脸!我欠她啊?”</P><P>
亚平搓着手围着他妈四下乱转,不晓得说什么既不火上浇油,又能平息事端。他能沟通的,只有他老婆,他显然不能跟他娘说:“丽娟每天很辛苦,你不要挑她毛病。”在</P><P>亚平眼里,老婆是和自己一体的,是自己一丈之内可以管辖的范围,是可以商量统战的对象,而娘,你永远只能俯首帖耳低眉顺眼。有些话,他明知道老太太说得肯定不合</P><P>媳妇的心,可他不能跟妈说:“你再胡说八道我叫你好看!”这种发狠的怒气,这种带着隐隐威胁的话,只能对与自己同塌缠绵,也许以后要相伴终身的老婆说。这里有个</P><P>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古训,对老婆,两个人是平等的,而对母亲,你只能是谦卑的感恩的依顺。和母亲,你没道理可言。</P><P>
在母亲眼里,她为你贡献了一切,包括你的骨你的血,她可以继续为你贡献一切,只要你需要,她连心都可以掏给你,因此,她对你也有绝对的说一不二的权利,这种彻底</P><P>的奉献,只有母亲对儿子才有,即使是儿子从外头带回来的女人,也不会做如此彻底的奉献。她的管辖范围不仅包括亲生的儿子,还包括儿子捎带回来的外人——无论这个</P><P>外人儿子有多么喜欢,但不可否认,她就是外人,她偷走了儿子的心,偷走了儿子对娘的感情,偷走了儿子孝敬娘的钱,甚至最后要凭借着儿子的儿子对她当头一击。在这</P><P>个女人成为她孙子的妈的时候,这个对家没有一点贡献的,这个对家完全侵略的的女人瞬间就可以与为家贡献了一辈子的娘平起平坐。</P><P>
亚平妈已经预见到未来她在这个家的地位,当丽娟的肚子大起来,当丽娟的身上背负起这个家族延续的重任的时候,即使自己心不甘情不愿,很留恋历史的舞台,也不得不</P><P>在暗淡的灯光下仓促退场,并从此失去了发话的权利。丽娟的肚子,将成为主角转换的关键。因此,亚平的妈必须在丽娟的肚子宣布主权地鼓起来以前,将整个家庭推上自</P><P>己的轨道,按自己规划的家庭生活道路前进,要将媳妇变成李家第N代的接班人。因为,亚平妈在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被婆婆胁迫着,使着内力定型的。</P><P>
所以,丽娟回来的时候,看见已经被娘再次洗过脑子的亚平坐沙发上等。亚平不能再跟丽娟提什么要求了。亚平说的,丽娟都做到了。至于爱和尊敬,这个是无法要求的,</P><P>这个必须发自内心,心悦诚服,否则所有的定义都是空的。</P><P>
“丽娟,这么晚才回来?太累了,身体受不了,以后还是回家来吃饭吧!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多好?”丽娟一耳朵就听出来这是婆婆耳提面命的结果,也许婆婆说得更加露骨</P><P>不入耳,到了亚平这里不晓得擦了几斤粉戴了几朵花才变得如此柔和动听。</P><P>
“不必了。这个家是你的,不是我的,什么时候你妈走了,什么时候我回来,这样好,互相不沾,我也按你说的了,不冲突。”</P><P>
“丽娟,我怎么说才能让你开心点儿?她是我娘,你是我老婆,你替我想想,好吗?”丽娟懒得再就同一个问题跟亚平废话下去,再争论的结果,亚平也许就故计重施,跪</P><P>在自己面前求自己再退让一点点,也许此次还变本加厉,如电视上放的那样,再加上几个抽自己的耳光,越发显得可怜并博取丽娟的同情。丽娟不想在亚平身上剩下的除了</P><P>同情怜悯不再有爱情。</P><P>
丽娟不搭理亚平,掉头回房间,亚平又一个夜晚面对丽娟冰冷的背。</P><P>
现在,亚平面临在娘与媳妇中间必须选择一个的境地。否则,远见丽娟离自己越来越远而娘的怨气生生不息。亚平想了想,决定委婉劝娘回去。这句拒绝的话,一定不能从</P><P>亚平的口里说出,如果说出,就永远地伤了娘的心。亚平在单位里跟他姐打了个电话,口气里的无奈让他姐一听就明白了。“丽娟容不下我妈吧?”</P><P>
“不是,是我妈容不下丽娟。”</P><P>
“不可能啊!我妈这样宽容大度好相处的婆婆,到哪里去找,你见过比我妈还勤快的娘吗?”</P><P>
“就是太勤快了,她嫌丽娟懒,现在都不能坐一张桌子吃饭了。你想个理由把妈妈接回去吧!求你了。”“好吧好吧,我想想。”</P><P>
隔两天,亚平妈就接到亚平姐姐冠华的电话,说是看家的姑姑,家里的孙子生病了,要回乡下,牡丹江的房子没人看,怕东西被偷,赶紧回去吧!亚平的妈思度了一下,觉</P><P>得那边的家也比较重要,便决定放弃这边的阵地,先守好大本营。</P><P>
“亚平啊!我和你爸爸本想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的,可家里现在没人看了,你老姑那边出了点事儿,我们先回去一段,等解决了再过来看你好不?”亚平心知肚明,却又要</P><P>做出郁闷不舍的表情,他觉得自己的演技最近一段已经锻炼得炉火纯青,因为暗地里背着父母做的不孝的事情,这种愧疚是显而易见的,因此挽留的话越发显得发自肺腑:</P><P>“妈!你这才来,我都没来得及带您去大上海逛逛,怎么突然就要走呢?家里又没啥值钱东西,没人看就不看了呗,您多住一段,我得让您享享福再走。”</P><P>
“这孩子,怕什么呀,来日方长,你这里有家了,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还用特地去逛?这不就是家门口了吗?你见过谁住北京天天去参观故宫?眼前的事就不</P><P>稀罕了,以后常来,有的是机会。”亚平都没敢多说挽留的话,怕表演太过热情而果真打动了母亲的心,于是顺水推舟地说:“那。。。。。过一阵子天再凉了你们就过</P><P>来。”</P><P>
亚平将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在丽娟半夜回家的第一时间大声告诉了丽娟。“妈要走了!”</P><P>
所谓激动人心的消息,这是对丽娟而言的,对亚平来说,苦甜参办。</P><P>
因为消息的突然,造成丽娟的不知所措,第一反映是掩饰不住的惊喜:“真的啊!”嘴巴快乐地快咧到耳朵根儿了,那种亚平久违的笑容。而此刻,亚平的妈正在厨房里假</P><P>装切水果暗自抬眼看丽娟的表情。</P><P>
丽娟意识到自己喜悦过于外露,于是罕见地走到厨房,站在亚平妈的身后,假惺惺地依依不舍:“妈怎么说走就走?不多住几天了?”而亚平妈明知道这话的虚伪,就跟皇</P><P>后盼着太后驾崩却整日里恭祝自己长寿一样地虚伪,但缘于分手在即,都不想捅破那层假面的纸,便也应承着:“家里没人看了,不走不行了,真舍不得你。” 于是,在</P><P>做出决定的那夜,一家人罕见地其乐融融,没话找话。</P><P>
</P> “你妈什么时候走?”丽娟一关上卧室的门就单刀直入。“我想过了这个星期天再让她走,她来到现在,哪都没去转过,带她去看看上海,照几张相,回去也有点吹的资<P>本。”</P><P>
“又不是不带她去,哪回说要出去逛,就跟打架似的难受,还没出门就算去车钱多少,回车钱多少,外头花费多少。最后的总结发言就是哪里都不如家舒坦,不去。我有什</P><P>么办法?不过,这次的确该带她出去走走,她来那么长时间,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情,我一直想给她买件衣服。趁这个机会吧!”</P><P>
“鹃宝贝,你真懂事!”亚平忍不住夸。</P><P>
那夜的放松是不言而喻的,两个人由以前的穷山恶水突然就步入一马平川。亚平假装捧本专业书心不在焉地翻着,不时将手伸入丽娟的底裤,一下一下地撩拨。丽娟因为心</P><P>情豁然开朗而全身心跃动,搔首弄姿地拿手在亚平的胸前画小圈圈,皱着鼻子捏着嗓子发嗲:“你在干吗呀?!手不老实。”</P><P>
亚平面不改色,神态安详地回答:“不干吗,湿湿手,好翻书。”</P><P>
“哎呀!你讨厌!。。。。。。”</P><P>
熄灯。 </P><P>好心情的丽娟为了对自己熬出生天奖励,第二天兴高采烈地去买了一见时髦的夏装。丽娟拎着漂亮的塑料袋一进门,就发现婆婆的眉头是拧着的,表情是不快的。只要丽娟</P><P>回家的时候手中的家什大于出门的数量,婆婆的面色总归是阴转雨。</P><P>
“才买的衣裳,这又买?!”婆婆不依不饶跟着后头问。“多少钱?” </P><P>
“3。。。。。。。”丽娟猛地想起亚平的嘱咐,迅速改口说:“三十六。打折的。”丽娟发现婆婆背后的丈夫亚平,表情变得说不出的奇怪,眼睛瞪得老大,嘴巴象嚼了</P><P>苦瓜一样下咧,眉头紧皱。婆婆倒是眉开眼笑,摸着衣服来回翻看,“这衣服真不错,样子好看价钱也便宜,我估摸着再大一号冠华也能穿,妈给你三十六块,你明儿替我</P><P>给冠华去买一件,我也算来上海带了点东西给她。”丽娟目瞪口呆,表情变得跟亚平一样古怪,瞪着眼看亚平,并用非常缓慢的速度眨了眨做回应。亚平苦笑,一副早已料</P><P>到的表情。</P><P>
“妈,我怎么能要您钱呢!这件衣服我本来就是买来送给冠华的,我自己不是才买过衣服吗?”</P><P>
“冠华这号可能紧点儿,她至少要大号的。要我看,这种又好看又实惠的衣服,你该多买,那些贵的少买。”</P><P>
“没事,没事,我明天去换一件来。”</P><P>
亚平丽鹃前后脚进了卧室。一关上门,丽鹃出乎亚平意料地放声大笑,笑到滚到床上来回翻滚,眼泪都要掉下来。“笑!笑!一下丢了360,高兴了?你那谎撒的,一点</P><P>边都没有,你说136,也不能说36呀,那包装盒都值那价钱。”</P><P>
“老大,你别不讲道理哦!是你让我去掉一个零的。我真没想到你妈反应那么快。136我都不敢讲,在你妈眼里,只要上了三位数就是大逆不道刘文彩再世。幸亏我反应</P><P>快,没接她36,不然我又搭进去钱,还又被她说连三十六块都跟她收。”</P><P>
“问题是,她也只感你36块的情呀,她知道这衣服值360?”</P><P>
“那不是送你姐吗?又不是外人。我对你姐姐的感激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就为她救我脱苦海,我认为这360都不多啊!你们家,我看你姐比谁都亲,比你都亲。我愿</P><P>意。”“不行,明天我得打电话把这事告诉我姐,别让她把衣服当地摊货穿。”</P><P>
“小气样儿,还自己姐呢!你以后跟你妈一个品行,肯定是个大抠门儿,哈哈!”</P><P>
周六一早,全家人浩浩荡荡出了门坐最便宜的公共进城。就进这趟城还是亚平丽鹃好说歹说了一晚上,最后亚平爸拍板说去的。亚平在家就跟丽鹃嘱咐好:“今天顺着我</P><P>妈,她下礼拜都走了,她说啥你都应着啊!不然我留她不叫她走。”丽鹃的头跟鸡啄米一样频地点。在这点上,双方很容易达成共识。
铁皮长龙一路晃啊晃,一个多钟头才到市里。丽鹃出于对婆婆的了解,把逛商场的档次降到二百永新或华联商城,对于百盛或巴黎春天这样的店,要做到路过的时候目不斜</P><P>视。一路上,老太太挺高兴的,仰着头看高楼大厦,一边赞叹:“这么多的高楼,这么多的商店,那东西怎么卖得掉呀?都堆着得多少库存啊?”</P><P>
丽鹃难得好脾气又耐心地解释:“上海人多啊,一个城市两千万人呢,百分之一的人消费得起,就是不少的数量了。”</P><P>
“这店真宽敞,比我们那里的百货大楼不晓得大多少倍,货也多,光化妆品的柜台,就占整整一层楼啊!那么多牌子,怎么卖得掉哦!”</P><P>
“每家都卖得很好。越是放中间的,越是贵的牌子还越好卖。现在的人消费,都尽量买名牌,名牌做的时间长了,卖的东西品种就齐全,市场划分也细,基本上你需要的都</P><P>能找到,另外口碑也好。你想啊!要是产品不好,怎么可能存在几十年几百年?”“那我看不见得,产品贵,卖的都是广告,天天电视上放,请明星,那不都要钱啊?我看</P><P>里面的东西都差不多,不就润个脸吗?以前人不用这个牌子那个牌子,就一瓶雪花膏,还有那种蛤蜊油,都好得很。”</P><P>
“妈,那太不同了,以前人,都不注意保养,你没见电视上注意保养的明星都看着特别年青?跟你说刘晓庆50多了,你信吗?人家用的化妆品,干脆国内都买不到,直接</P><P>飞国外买。”</P><P>
“我信!我觉得她 50都不止了,别以为多擦几斤粉,多打点灯,多眨巴几下眼就能装小姑娘。你看那腰身,你看那胳膊上的肉拖多长?那就是老年人的样子。”</P><P>
“切!妈,您那是嫉妒!”</P><P>
“我嫉妒她干吗呀?我又不演戏,不跟她抢位子。我这是说点实话。”</P><P>
“妈,说真的,衣服呀日用品呀,都可以买便宜的,惟独这吃的和用在皮肤上的东西,千万要买好的,那是跟命联系在一起的。”</P><P>
“人家骗子,就是看准你们这样的心理在,专门骗你们钱。荔枝看着又红又大的,那是搁福尔马林水里泡的,没味儿;桃子看着鲜红水灵的,那是染色染出来的。我们都不</P><P>上当,就你们这些小青年赶时髦要档次,全卖给你们。。。。。。。”亚平妈难得跟丽鹃有这么多时间掏心窝子上课,正滔滔不绝,突然站在一个化妆品的柜台前就不走</P><P>了,仔细冲着柜台的玻璃看了又看,脸色马上就变了。刚才还跟盛开的鲜花一样红灿灿,现在就下了霜。</P><P>
丽鹃也站在旁边,一言不发。</P><P>
亚平再催促妈上楼买衣服,老太太站那里不动了。一步都不肯走。</P><P>
“我头晕,恶心,我哪都不想去,我要回家。”</P><P>
亚平吓坏了,不知道怎的妈就不舒服了。“是不是血压一下就高了?救心丸带了吗?您哪不舒服啊?”亚平围着妈来回转圈。“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去看看啊?”</P><P>
亚平妈根本不接话,直着朝最近的一个大门走出去。亚平爸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才还玩的挺高兴,突然就变天。</P><P>
只有站一旁的丽鹃心知肚明。</P><P>
“妈,你看这!丽鹃还说要给您买件衣裳呢,现在怎么办啊?!”</P><P>
“不用买。省下来你们自己败吧!把你们自己顾好了就行了,我们什么都不缺。”</P><P>
“您觉得好些吗?要不要上医院看看?这附近有华山医院瑞金医院。”</P><P>
“不用。我出来透口气就行了。”</P><P>
“那,丽鹃,你去给妈买瓶水。”</P><P>
“不用,我不渴。我好了。”丽鹃压根就没打算挪步。</P><P>
一家人就这么傻傻地站在马路边上,看四周的车辆往来穿梭。甚至在亚平爸提出到附近的公园去转转的时候,亚平妈难得地冲亚平爸:“一破公园,有什么可看的,到哪不</P><P>都是几棵树几棵草?家楼下就有,不去。”</P><P>
亚平爸第一次来大上海,觉得哪都不去亏了车票钱,便坚持:“就公园里转转,照两张相,也算我们来过上海了。你看你!来都来了,还不去玩玩?”</P><P>
“玩?人家白让你玩啊?那不要门票的啊?一个人五块,四个人20,又不带孩子,几个大人有什么可玩的?”</P><P>
最后妥协的结果,一家人在公园门口的牌子前合影留念,并且围着公园的栅栏走了一圈,尽情发挥视野的广阔,以及扩展想象力的空间。“这树的后头有一个儿童乐园,里</P><P>面有不少设施。”亚平还在有树木挡住无法远眺的地方作图象外讲解。“哄小孩子玩的地方还收我们五块!”</P><P>
“那边有大人玩的地方,好多老头老太一大早到里面的广场去跳扇子舞。”</P><P>真够奢侈的,做个早操都花五块。”</P><P>
“有老人证不要钱的。”</P><P>
“那等我过了六十我再来。”</P><P>
“您算外地旅客,不是本地居民,还是要收的。”</P><P>
“只要它收一天,我到死都不稀罕看一看!”</P><P>
丽鹃恨得都想扭头走了不要跟这个比葛朗台还吝啬的老太太后面丢人现眼。丽鹃搞不明白,这老太太活着有什么乐趣?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算计钱钱钱,活着就为了</P><P>虐待自己,不娱乐不消费,并与享受作对。丽鹃不晓得亚平妈前生受过怎样的折磨以至于到今世都有生存紧迫感,如果仅仅老太太一个人艰苦也就罢了,她非要把这种约</P><P>束,对生活的恐惧传染给身边的每一个人,比如说在别人吃肉的时候她吃白饭,在别人吃西瓜的时候她啃瓜皮,在别人大笑着看电视的时候她一丝不苟地做针线,总之,在</P><P>这个老太太身边,你永远是紧张,即便在享乐,也觉得罪过并且不痛快。你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话会戳到她的神经,让她又回到60年代,也不知道究竟怎样做才能让她快乐</P><P>起来。显然,陪她一起啃西瓜皮或者陪她一起拣菜叶这是最好的孝顺,不过,如果以牺牲自己生活的目标,好象太不划算。</P><P>丽鹃看看表,眼看着午饭时间就要到了,下午去车站给老太太老头买车票,中午这一顿是一定要在外头吃的。丽鹃已经下定决心,原本说顺着老太太哄老太太高兴,就因为</P><P>一早上老太太都没让丽鹃高兴过一秒,丽鹃决定,哪怕最后一天,我都要跟她作对到底!</P><P>
根据丽鹃对老太太的了解,丽鹃都能想象得出老太太在被问及吃饭问题时候的表现:“我不吃!我不饿!我早上出来吃了好几个馒头了!”</P><P>
丽鹃决定毫不掩饰地告诉老太太:“您如果不吃,就看着我们吃,因为我们都饿了。您如果不想进饭店,甚至可以站在饭店外头等,如果恰巧饭店在招打扫卫生的大妈,您</P><P>还能趁我们吃饭的空儿去赚几个钱。”丽鹃已经打定主意。</P><P>
果然,亚平说:“妈,先去吃点饭吧!也走一个早上了,找个地方歇歇脚。”</P><P>
“我不吃!我不饿,我早上出来的时候吃了好几个馒头呢!”</P><P>
丽鹃冷笑,自己估算没有达到百分之百的精确,因为,最后一个字,应该用叹词“呢”而不是“了”。</P><P>
丽鹃那番话,最终没出口,但她跳过老太太的意见,直接对亚平说:“我得吃点东西,喝点水,我累了,也饿了。”</P><P>
亚平说:“恩,我也累了,一起去找家便宜的饭店好了。”亚平不由分说,拖起他妈就走,边走边找门脸最小的,装潢最简陋的,看起来最不起眼的街边小店。功夫不负有</P><P>心人,终于找到一家一看就是招待外地人来上海出差的那种小店。是那种便宜的漆着黄漆的木头桌子,上面蒙一层一次性塑料布,压上一个被烟头烫得找不到初始颜色烟灰</P><P>缸,走进去要低着头下三级台阶,简单装潢的小店。</P><P>
外地小姑娘拿着本用圆珠笔写着菜单的塑料皮本子走过来往桌上一摔,眼睛都不看亚平一家就走,边走边喊:“欢迎光临。。。。。。。。”</P><P>
亚平把菜单递给亚平爸,老头看了半天,说,叫你妈点。</P><P>
老太太坐在桌边,眼睛直盯马路,根本不瞟菜单一眼,坚定地说:“我不饿,我不吃。”丽鹃看那气势,忍不住赞叹:“现代江姐!”</P><P>
亚平大包大揽,说,那我点。“小姐,一盘雪菜毛豆,一碟呛黄瓜,一份舌条,一碗牛腩面,一碗榨菜肉丝面,一盘排骨年糕,一碗红油抄手。四杯白水,谢谢。”</P><P>
亚平妈突然就插话了:“几个人啊?点这么多干吗?吃不完难道还打包啊?去掉点。”亚平对小姐说:“就这样,不够再添。”小姐正要去下菜单,亚平妈拦住说,我看</P><P>看。然后转脸问亚平:“哪个是给我的?”亚平说:“榨菜肉丝面,那个最便宜的。”老太太说,不要,我不吃这个,太咸。然后又问小姐要菜单,说,我看看。</P><P>
丽鹃冷冷说,不用看了,小姐,上碗阳春面。记住,是阳春面,不是鸡汤面。</P><P>
老太太觉得特别可心地点点头。松了口气。</P><P>
菜面上来。</P><P>
老太太对着碗,叹了口气:“上海人真是小气,一碗面5,6块,才给这么一口口,仰脸吸得长点儿,没了。 ”说完,将面条用筷子使劲分成两份,分一半给亚平爸。</P><P>“我吃不掉这么多。我不饿。”亚平爸习以为常地并不谦让。</P><P>
老太太拿起筷子,正想往嘴巴里送,又看看亚平的碗,才两条年糕。遂又将一半的面又用筷子挟断,再分一半,将多的那一半送给亚平。</P><P>
丽鹃把头扭过去。心里一阵恶心。</P><P>
丽鹃把馄饨推给亚平说,我恶心,我不吃了。都给你。</P><P>
亚平妈错愕地看着丽鹃,不晓得自己做了什么又让她不快。自己并没要求丽鹃跟自己学,怎么她又不爽了,还恶心来恶心去。</P><P>
丽鹃真恶心,先是走出餐厅,跑到马路边,然后就开始哇哇干呕,口水吐了一地。亚平追着捶背揉胸都止不住。</P><P>
亚平妈从位子上站起来,站丽鹃身边察言观色了一阵,问:“丽鹃,你这个月,月经来了没有?我好象没洗到红裤头。”</P><P>
丽鹃摇摇头。</P><P>
亚平妈十拿九稳地点着头说:“有了。” </P><P>
亚平和丽鹃对望一眼,立刻就醒悟过来是哪次发生的跑冒滴漏。丽鹃的眼神都绝望了:“哎呀!!!!!!!!!!!!!我这个月感冒吃了好多药啊!”这是丽鹃的第</P><P>一反应。”“不怕!你吃药的时候,还没种上呢!”婆婆气定神闲。</P><P>
婆婆回到餐桌边,一扫阴霾,喜气洋洋地说:“冠华爸!我看你要当爷爷了。等抱孙子吧!”完了,喜孜孜地将面前碗里的寥寥几根面条一吸而光,并把面汤喝个干净,</P><P>说:“亚平,下午不急着买车票。等明天送丽鹃检查,出了结果再走也不迟。万一要是有了,我们就不走了,在这里伺候丽鹃到孩子生完!”</P><P>
“妈!你那边房子怎么办?”丽鹃急了,我的天!最少1年!!!!!!!!!!!!</P><P>
“事情有个轻重缓急啊!到底房子重要还是孙子重要?那房子里也没什么东西,放就放着呗!”</P><P>
“怎么没东西?我里面的花啊草啊!还有我家咪咪呢!”亚平爸马上回答。“那你一个人回,我这里伺候丽鹃。反正我孙子不能没人照看,丽鹃整天这样忙,连口热饭都吃</P><P>不上,营养哪够啊!”亚平爸不说话了。丽鹃眼前,漂浮的是一满满一桌子猪肉炖白菜。又开始恶心了。 </P> <P>三。</P><P>丽鹃不是第一次看到公婆。倒是每次看到他们都觉得他们是刚从严冬大雪里钻出的洞熊。</P><P>
上次跟亚平回东北,正赶着腊月春节,那个冷!二老也是里三层外三层,裹得连眉毛都找不到了,这次来上海,都四月了,还是棉袄棉裤,看着厚重,特别是婆婆,身架子</P><P>本来就不象东北人,看着瘦弱,又套得密不透风,感觉都快给棉袄压垮了。公公一如既往地甩着俩手在前头走,留下婆婆大包小袋,提留耷挂地腰都直不起来地往前走。</P><P>
跟婆婆比,皮靴皮短裙,只一件薄羊绒外套的丽鹃,简直就是在赤道上生活了。</P><P>
“妈!我来!丽鹃,帮妈提着包!”亚平不仅自己鞍前马后,还把老婆的积极性都充分调动起来。“妈,把你包给我吧!”“不重不重,我这一只手都能提俩!谢谢谢谢,</P><P>我自己拎,我自己拎!”俩人跟打架似的,最终丽鹃被婆婆分配了一个算是分量最轻的黑挎包。</P><P>
一进家门,婆婆包往地下一扔,就开始围着房子四下仔细打量。亚平特周到,拉着他妈的手一样一样介绍,恨不能扒开刷好了的墙叫他妈看看下面埋的电线或者是拆了橱子</P><P>看看厕所管道。</P><P>
丽鹃不太习惯亚平的殷勤,那种过分,不象是对自己的爹娘,倒象是对某个重大客户,除了点头哈腰以外,口必称“您”字,“您小心!”“您看!”“您这边走,这边</P><P>亮!”对自己娘,这也太虚伪了吧?反正丽鹃一回自己家,进门就喊:“姆妈!饿死特了!要吃红烧鸡脚!”若是妈把鸡脚夹进自己碗里,便会嗔怪着翻脸:”作啥作啥?</P><P>我自己不会拣啊!?”</P><P>
亚平的妈妈也是生就一副笑模样,那个尖尖的下巴,一笑就好看地眯成一条缝的和善样儿,很象电影演员郑真瑶。丽鹃第一次去亚平家的时候,亚平妈妈就拉着她的手仔细</P><P>打量,恨不得拿张大毯子将她从上到下裹起来,生怕她着凉,一个劲儿地问:“冷吧?饿吧?累吧?”丽鹃没跟亚平妈说几句,亚平妈就转头对亚平说:“你小子行啊!这</P><P>么标致的一个媳妇,又俊又疼人儿,还是上海闺女,你可不能慢待了人家,我不答应啊!丽鹃是个好闺女,我喜欢!”这初次的婆媳过招,简直顺利得一塌糊涂,双方印象</P><P>都极好,丽鹃回来便跟自己妈说:“不要你了!我有新妈了,不晓得多好,对我比对她亲女儿都亲。以后不要跟你一起过,我要跟婆婆过了。”说着,搂着娘的脖子来回摇</P><P>摇。</P><P>
她娘倒是依旧保持张冷脸,淡淡回她句:“哼,对你千日好,不如人家一个笑。女儿是养不熟的,真贱。去吧去吧!我就希望以后你可别哭着回来找我就行了。哼!你大概</P><P>是没吃过婆婆的苦头。你要真命好,倒是我前世修的福,就怕是个笑面虎,吃你都不吐骨头。”</P><P>
丽鹃的娘是典型的上海小市民,弄堂里泡大的,满口脏话,即便是表达内心的喜欢,也用些不入耳的字。“逼丫头!”“逼养的”“烂污逼!”丽鹃就是在她娘从小这样的</P><P>千变万化不离个“逼”字的昵称中长大的。基本上,除了老师同学同事喊她丽鹃,在家里,她是没大名儿的。</P><P>
“不要这样喊我!”丽鹃大了以后,不许娘这样喊她。感觉特丢人。虽然娘在同学面前还注意着不喊自己XX的名字,但弄堂里的人,无人不晓得她娘的称呼。姑娘大了,</P><P>脸总归挂不住。亚平第一去丽鹃家的时候,丽鹃妈妈欺负亚平听不懂上海话,在弄堂一楼的公用厨房里跟老邻居谈女儿的对象,还一口一个“逼丫头”,丽鹃怕亚平迟早会</P><P>听明白,亚平一走,她就关起门来警告她妈:“你再喊我逼,我不认你哦!”丽鹃妈一点不以为然,当场回一句:“有男朋友了不起啊!你就是成了第一夫人希拉里,你都</P><P>是从我逼里出的小烂污!我就喊,我就喊!”丽鹃掉头就走,一个月没回家。</P><P>
丽鹃把亚平带回家是迫不得已的事情,那天在街上勾肩搭背被邻居小华姆妈看到了,丽鹃就知道不等自己回家,娘就知道了。</P><P>
“小逼现在胆子大嘛!带个小白相荡马路,啥人?回来讲都不讲,不要财没诓到,人都折本了。”“乱讲啥?不跟你讲就晓得你没正话。人家正正经经轧男朋友的。” </P><P>“啥人?老板啊?美国绿卡啊?小开啊?”“你怎么这么俗气呀?讲来讲去就是出国,钱,没二话。就是工薪阶层。普通人。”“哎呀!帮帮忙!你脑子里有糨糊啊?淮海</P><P>路上丢块砖头下去,砸到10个人,5个老板,四个老外,你怎么把唯一一个给抱回家了?前面小芳,样子生得象只夜壶,都钓到个老外,我看她大概除了 I </P><P>LOVE YOU,白白,哈喽,什么都不会,那样子的都嫁到美国去了,我养你到大学,连块手绢都不洗的,到最后要跟个乡下人啊!我看你书读到屁眼里去了。真是读</P><P>书越多脑子越锈,他干什么的啊?”“搞电脑的。交大毕业的。”“交大毕业了不起啊?淮海路上丢块砖头下去,5个搞电脑,四个搞外贸,不是交大,就是复旦。这都能</P><P>蒙住你的眼?”“我谈对象,要你管?我喜欢就喜欢,你想找什么样的,你自己去找!也不看看你的肚皮,买裤子都三个XL,就你这样的,还对人家男人有要求。你有本</P><P>事,你能勾引老外,怎么找我爸?就晓得吹。”</P><P>
“死逼丫头,你懂什么叫与时俱进吧?我们当年,你爸爸那算条件好的来!有正式工作,有技术,又没有老娘,我找到的时候,还被人眼红的来!那时候不兴出国,要是</P><P>兴,你以为我找不到?我若找到了,还会有你这个小败家精赔钱货?老娘给你提方向提要求,还不是为你好?还不是怕你嫁过去以后受罪?他工资多少?”“还没到问的时</P><P>候呢!我怎么好意思问人家?”“这都不问清楚你都敢谈?看他的衣服,眼睛一眯,行头估算一下也八就不离十了。家里有存款吧?房子有阀?”“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P><P>你写张纸条,我拿着一条一条问他。问清楚了叫他签字画押送过来给你看。”“那不用了,你下礼拜带过来,老娘替你一审,全明白了。”“去去去,等下给你吓跑了。”</P><P>“你放心,你老娘风浪里混了多少年了?这点事情搞不定,我乌龟倒爬。”</P><P>
亚平第一次上门的时候,丽鹃妈还特地到门口小店花10块钱把头发吹了吹,丽鹃的爸爸也乐颠颠地下厨烧了拿手的鳝糊羹,椒盐小黄鱼。亚平低着头爬上陡直的木楼梯,</P><P>闻着一股混合野猫屎尿味道的发霉木板的味道,来到了丽鹃家的鸽子窝。房间不大,一间大房子外带自己隔出的小隔间,东西摆得满满堂堂,倒是凌而不乱,清清爽爽。屋</P><P>子里的家具一看就是不同年代拼凑出来的,有樟木箱子架在屋顶塔出的小阁楼上,也有29寸彩电垛在五斗橱和杂品柜中间的缝隙上。一看家境也不算殷实的人家。</P><P>
“来来,坐!小李是吧?”“阿姨!”“家里地方小,不好意思。上海的房子就这样呀!我们家还算好的咧,一楼半老刘家,三代同堂好几十年来!不过我们这里位置好</P><P>呀!散步都能到淮海路,现在拆迁都拆到一大会址了,过不了两年就到我们家了!不要小看这套房子哦!不给套三室一厅,我是不搬的来!”亚平笑笑。</P><P>
“听你口音是外地人啊?”“恩,家在牡丹江。”“什么江?”“牡丹江。”“牡丹江哪里啊?离北京远不啦?”丽鹃爸爸忍不住插嘴道:“牡丹啊!河南牡丹花啊!那个</P><P>武则天叫牡丹花全部都开的地方啊!这都不晓得?”</P><P>
亚平赶紧接口说:“不是河南的牡丹花,是黑龙江省的牡丹江市。”</P><P>
“就你能!你晓得牡丹?还是讲错了吧?好好做你的饭去,不要一趟上一趟下!哎哟!黑龙江啊!那在什么地方?好远的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啊?不容易哦!你家有亲</P><P>人在这里?”“没有,考大学考过来的。”“不容易啊!要是上海没人,肯定也留不下来。”“不是啊!就是人才招聘的时候应聘上的。”“你在什么单位啊?我晓得你搞</P><P>电脑,这个工作倒是很热门,就是学的人太多了。”“山大公司,一个搞电脑游戏的公司。”“啊哟,游戏啊?小孩子玩的啊?我知道的呀,我们家门口,好多网吧,一大</P><P>群小混混都在玩这个。杀人游戏,打枪游戏,乒乒乓乓,路过头都昏了!那个怎么赚得到钱呀?!”“这个我不懂,我是搞技术的,市场我还真不了解。”“搞技术的吃的</P><P>是辛苦饭,跟丽鹃爸爸一样,忙嘛忙死,闲的时候也开心。他爸爸的船厂,一有船回来维修,他都几天几夜不睡觉的!不过收入倒也还可以,虽说不富裕,饿倒饿不死。你</P><P>们呢?忙不忙?”“挺忙的。”“年轻人,忙点好,学到东西是自己的,而且忙点收入高呀!现在都不怕忙,就怕闲着。你们那里待遇还好吧?”“还行,一个月大概</P><P>5000多。”“5000多?不多啊!大学毕业出来也就这样啊?隔壁小吴跑跑出租,辛苦点一个月也有这个数来!读书多真是折本啊!不如早工作早赚钱。读多有什么</P><P>意思?你说是不啦?”亚平尴尬地点着头,不晓得怎么接话。</P><P>。 </P><P>“读书不赚钱,那当年我要读技校你还死活不肯?”“哎呀,话不能这么讲啊!你老娘好有眼光,当年你要真读个技校,分到哪个厂不都倒闭?女孩子,读得高,攀得高</P><P>呀!你能读,我自然要你读。你读不下去了只好去当工人。” </P><P>
“你父母呢?做什么工作的?身体都还好吧?”</P><P>
“普通工人。工厂不景气,母亲内退了,父亲再过一年也要退了。母亲在家乡做点小生意,做春联年画。家里还有一个姐姐,在哈尔滨工作。”</P><P>
“哦。”</P><P>
丽鹃妈哦完以后,脸突然就沉了下来。也不再没话找话,手里开始忙自己的事情了。“丽鹃,叫你爸好忙完来!都几点了还不开饭?客人等急了。菜不要老烧了,有得吃就</P><P>行了。又不是什么大客人。”</P><P>
丽鹃拿眼睛翻翻她妈,“开水泡饭好了,最省。”“开水泡饭也没什么不可以。你不要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等下结婚又要陪房子又要陪家具,哪一分不是从嘴巴里省出来</P><P>的?你以后有得吃开水泡饭不错了。你自己选的好东西。”这翻话,丽鹃妈是用上海话说的。</P><P>
“不张开眼珠的小逼丫头!挑来挑去挑这么个东西,他哪点好?不就脸生得卖相好点?个头高点?”亚平前脚出门,门还没关严,丽鹃妈就叫起来了,“以后要过生活的,</P><P>好看能当几张老人头用?老娘的生活经验,免费传授给你:男人要有本事,不要图好看!好看惹事!人家拿破仑矮不矮?国王!人家邓小平矮不矮?主席!男人漂亮是饭</P><P>桶,女人漂亮是花瓶,懂阀?”</P><P>
“人家姚明不是又高又帅又有钱?你光拿矮的说。”“姚明?我倒想你嫁过去,你够得上人家吧?人家叶莉一米八几了还被夹在胳肢窝下面,你穿上高跷才刚搂到腰。竟讲</P><P>些没边的话。我告诉你哦!这门亲事不要谈。你趁早断掉!”</P><P>
“断掉没问题。你养我和外孙就行了。”丽鹃眼皮都不眨地边看电视边磕瓜子。</P><P>
“啊?!你说啥?你个死逼!你都。。。。。。。。。!哎呀!我真是养个赔钱货!硬往人身上贴。这下怎么办哦!”</P><P>
丽鹃就这样顺顺利利地嫁掉了。口袋里还拐带来爹娘加哥哥凑的结婚钱10万。当然,肚子里那个小的是骗她娘的。等娘醒悟过来的时候,丽鹃证也领了,首期房款也付</P><P>了。一切已经木已成舟。</P><P>
“亚平啊!上海象我们家这样嫁女儿的不多的。哪家不都走得风风光光?别说酒席五星酒店摆几百桌,就是欧洲游,东南亚游的周围也不少。我们可都什么要求都没提。我</P><P>家丽鹃下嫁你了,什么都娘家陪。我们做娘的,什么都不图,也就图个女儿幸福不受气。希望你以后好好待她,不要我们在家当个宝,你放在家里当根草。我们在家里油瓶</P><P>倒了跨过去,到你那里当老妈子。婚后你是男人,家务活要多担待点儿,知道了?”</P><P>
亚平在丈母娘前庄严保证。</P><P>
“脑工!嘴巴干到冒火。倒杯茶好吧?”丽鹃手里拿着遥控器一顿乱按,口里吩咐。亚平将茶端过来,在茶几上放个木垫子,放稳。“烫!等下喝。”“谢谢脑工,你是世</P><P>界上最最勤劳的脑工,我要给你发一朵大红花,别在你的小把手上!”丽鹃就势搂着亚平的大腿,拿头来回蹭。亚平撸撸丽鹃的头发。
</P> <P>四。</P><P>基本上,婚后是丽鹃奴役着亚平。这种奴役,丽鹃拿捏得恰倒好处,多一分引起反感,少一分变得疏远。这种奴役,让亚平觉得很受用而且心甘情愿,若某天没享受到这</P><P>种奴役,就有些失落,甚至会主动询问:“累不累,要不要捏捏肩膀?”</P><P>
“讨厌!死远点,我看不透你的花心思?人家肩膀长在哪里啊?肩膀头没捏两下,手指头就捏到前面了。今天就不捏肩膀。但可以捏捏脚丫丫。”丽鹃说完,便将白白嫩嫩</P><P>泛着血管红色的脚丫子递到亚平嘴边。亚平就势亲一亲。“好臭好臭!”“那,去倒盆洗脚水来!洗完了就香香了。”亚平又会颠颠儿地去打盆不冷不热的洗脚水,顺便搭</P><P>条毛巾在肩膀上。</P><P>
真是遇到大家务,两人倒是平分秋色,各有伸手。比方说,要是两人难得在家做顿饭,丽鹃就先把案板功夫准备好。菜摘好了洗净,切成整齐的段段。“亚平,真正的大厨</P><P>都是掌刀的,站在灶头的都是小角色,你看我扮演完主角,现在把配角让给你,给你也有个露脸的机会。不能老让你做群众演员啊!”</P><P>
而吃完饭,一定是亚平洗碗。这是婚前讲好的。“我不能洗,一洗手完蛋了,变成老丝瓜,到时候你一抓我的手,就象左手抓右手。我要始终保持手的十八九,让你一摸什</P><P>么感觉都有。”</P><P>
不过亚平洗碗的时候,丽鹃就会拿把扫帚,把厨房的地扫扫,锅台擦擦。</P><P>
两人约定的一周打扫一次卫生,体力活归亚平,技术活归丽鹃。分工自然,从不发生纠纷,那种配合得严丝合缝,简直就象前世的夫妻一样。 </P><P>
这种平衡,在公婆到来的第一天,就打破了。</P><P>
婆婆在家楼上楼下溜达了一圈以后,就开始拆出大包小袋,把东西归置利落。而公公,则一直坐在餐桌边抽烟。</P><P>
丽鹃看着公公抽烟凶狠的劲头,内心直犯嘀咕。“烟头要是掉到亚麻餐布上,那800块就泡汤了,我过两天要赶快去配个玻璃台板。不,明天就去。”</P><P>
“妈!出去吃饭吧!你们也累了,吃完饭早点休息,我们明天还要上班的。”丽鹃说。</P><P>
“出去干吗呀?就在家吃吧!又不是外人。有啥吃啥。”</P><P>
丽鹃一下就窘住了,求助地看着亚平。家里冰箱空空如也,昨天晚上把能烧的恰巧都清理光了。</P><P>
“家里没吃的了,没准备,打算等您们来了一起去采买,看什么合您们的胃口。今天不在家吃了。明天吧!”亚平说。</P><P>
“什么话呀!妈都来了,哪能让自己孩子还在外头吃饭呢?我这就是个贴身的厨子,自带饭票的保姆。你们都歇着去,我来看看,晚上吃点啥。去吧!甭管了。”</P><P>
“那好吧!丽鹃,你看看妈需要什么,你跟着递递,我手里的活儿还没忙完,我上楼了。”亚平转身走了。</P><P>
丽鹃碍手碍脚地站在婆婆身后,跟着转圈儿。“有面吗?”“不知道。亚平,家里有面吗?”丽鹃扯着嗓子喊。楼上一点动静没有。</P><P>
丽鹃站楼梯口伸着脖子喊:“亚平!亚平!”亚平从楼上冲下来。</P><P>
“擀面杖有吗?”“好象没有。亚平!亚平!”亚平再从楼上冲下来。</P><P>
“花椒呢?”“亚平?我们家以前买过花椒吗?”亚平又从楼上冲下来。</P><P>
第一天晚上,家里吃的是酱油炒蛋兑的卤的打卤面。</P><P>
洗碗的时候,亚平解放了,原因是没抢过他妈。“你去吧你去吧!一个大男人,洗什么碗呀!站厨房里碍事儿!忙你的去。丽鹃也不用忙,你也去吧!去看电视去。我一个</P><P>人操持就行了。”</P><P>
丽鹃客气了两声,高兴地冲到客厅拿遥控器了。</P><P>
婆婆从厨房伸出头来,敲着碗说:“丽鹃啊!你看,这家里连个盛面的碗都没有,个个碗看着都象酒盅,人总不能趴锅沿上吸吧?你爸吃个晚饭,盛了14趟,刚张开嘴就</P><P>没了。过日子得有个过日子的样儿,明儿你告诉我,附近哪里有卖日用百货的,我去添点大锅大碗大碟子。”</P><P>
“哦!就在附近有个超市。明天下了班我带回来吧!”“不用!你不知道买多大的,你写下地址,我自己就能找去。”</P><P>
丽鹃坐着看电视。婆婆拿着块抹布在客厅里转圈儿。一会儿擦擦桌腿,一会儿擦擦茶几搁板,一会儿站在电视机前面仔细地扣散热器的缝隙,将整个屏幕挡得一干二净。丽</P><P>鹃扭来扭去地捕捉画面。</P><P>
“我这不碍你事吧?”婆婆还抱歉地侧过半个身子,留点光给丽鹃。</P><P>
“妈,我们昨天刚打扫过,您也歇着吧!一起看。”</P><P>
“国外片子我不看的。刚才亚平拉我在家转的时候,我四处摸了摸,都藏暗灰,我这两天有空的时候都拾掇拾掇。你们小孩子,还没当过家过过日子,眼里没活儿的。这都</P><P>靠老的慢慢带。我以前也是婆婆教出来的。”婆婆已经擦到屏幕了,还冲着屏幕哈口热气,拿着抹布使劲蹭,对顽固的灰尘采取指甲抠,拇指搓,吐沫喷等多项严打措施,</P><P>总之是一个死角一个污点都不放过。</P><P>
丽鹃整部片子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而楼上穿来公公响彻云霄的鼾声。这鼾声穿过7楼的屋顶,直达天庭。</P><P>
“我睡了啊!你也早休息。”婆婆从厨房出来,手里捶着腰。</P><P>
“再见。”丽鹃起身点了下头。“我等亚平忙完他活,要接着用电脑,赶一篇稿子。”</P><P>
这一天,亚平从吃完饭上了楼到他母亲入睡,没下过一步楼梯。好生奇怪。</P><P>(第一天印象</P><P>丽鹃:婆婆倒真勤快,就是有点勤快过头了。有人干活比自己干强。</P><P>
婆婆:连家里有没有面都不知道,小丫头需要调教。)</P> <B>以下是引用<I>chkhg</I>在2005-7-6 19:06:33的发言:</B>
<P> 文中是个幸福的好女人!</P>
<P> 楼主是个幸福的女孩,偶们支持你!</P> 咦,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幸福的?听得好让人飘飘然哦。我还是个特别害怕不幸福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