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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杨柳木 于 2013-8-14 19:26 编辑
喜鹊 · 七夕
喜鹊没有了!
至少,这二十年中, 我没有见到, 没有见到那些美丽的爱情鸟!
喜鹊没有了, 明夕, 谁去架起长长的天河鹊桥?
可恨王母狠毒, 一簪划断 人间天上的圣洁情好。 可憎红尘险恶, 多少灵鸟遭劫, 它们再不能度 千古磨难的恩爱眷胞!
我想以后良宵, 当有彩云为桥。 我还想像童年时候, 去瓜棚篱下 偷听一对美丽情人的絮语欢笑。
一
记得我四五岁吧,夏天的夜晚,和奶奶在打场上纳凉时,第一次听她给我讲牛郎织女的故事。
那是一个明净的夜晚,天上没有一片云朵。奶奶让我认识了牛郎织女。我看到他们在高远高远的夜空,眨着渴盼的泪眼,无声地相望着。我当时就对奶奶说:王母好可恨,她没有你一半好,这老婆子! 奶奶说,王母不是个好东西。她有那么高的法力和道数,从不用来为人们做好事,从不积阴德造善业。她损德破毁了牛郎织女一家,成了千古罪人。 那夜,我没了睡意,良久凝望着深邃黒暗中的这对苦难人沉思。后来我问奶奶,怎么看不到王母星?奶奶恨恨地说,自从她做下这造孽的事,她就老躲着不肯出来了。 稍停,奶奶又饶有兴味地给我讲了七月初七的夜晚牛郎织女相会的动人情景。 从那以后,我就天天数着日子,盼望七夕的到来。
二
七月七日那天,我早早地起床,站在我家门前看我们屋后古柳上的喜鹊。我发现它们还在,还像以往一样,从它们的巢中出出进进的。我立马去问奶奶,它们怎么还没去架天桥?奶奶说,还早呢,晚上它们一会就飞去了。
傍晚我再去看,回来告诉奶奶,还有一只在呢。奶奶笑说:是了,男喜鹊去了,女的在家做好吃的,等她的丈夫回来。再说,女的喜鹊去了爱流眼泪的,男的就不要她们去。 哦,是这么回事!从此,我觉得喜鹊真好! 后来,奶奶给我说,喜鹊不仅是仁义之鸟,喜鹊还是喜庆之鸟。清早起来,喜鹊望着你喳喳地叫,就是向你报喜:今天有客人要来,或是你会得到什么意想不到的惊喜。奶奶还说,喜鹊也是吉祥之鸟。如果它们在你的屋前屋后的树上筑巢,就会给你家带来好运。谁要是造房子,选择喜鹊筑巢的日子和门向,那一定是大吉大利。奶奶说,那年我们屋后古柳树上做了两个喜鹊窝,我们家就娶进了我母亲和我二婶。 我问奶奶,今年又做了喜鹊窝,我们家又要娶谁呢? 奶奶说,我们家现在再不要娶媳妇了。这次喜鹊帯来的好运就是你下年要上学了,是读书人了。 哦,难怪酷暑炎日,别鸟尽憩,唯喜鹊独上九天架桥了!
三
七夕终于到了。
漫空星辰,天河遥遥可见,我便小声地向静静纳凉的奶奶说,我要去听牛郎织女他们一家说话。奶奶当然是无奈地默许。我便瞒了母亲,也不怕踩着蛇虫,小心翼翼地躲在苦瓜架下,屏息静听。 那时我们乡下没有葡萄架。奶奶那天就告诉我了,说是丝瓜架苦瓜架下也都能听到的。我因此才盼望七夕,我因此才惊喜。 好长时间过去了,我一点也不觉得难耐。我只是没有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更没有听到他们的窃窃情话。不远处篱笆边的灌木丛中,传来一只纺织娘低婉的歌声。虽是炎热的夏夜,那失了节奏的女中音,听起来也很觉凄凉。奶奶于是把我拉出苦瓜架,让我坐在她身边乘凉,说是听不到就看,说一会牛郎织女星就在一块了。我便靠在奶奶身上,由她用芭蕉扇给我驱蚊搧风,一边也就等牛织女团聚的时刻。
四
啊,好宽的天河!
王母也太狠心太厉害了,一簪下去,竟划出如此天堑! 天河虽宽阔,却无洪波汹涛,只有碧涟轻漪。我站在远远的岸边,看到了我家的那只喜鹊,穿着白色的马加,编在这美丽的鹊桥中。我向它扬一扬手,它看到了我,我和它都高兴极了。我觉得它就是我们家的人,是最值得伸大拇指、最值得骄傲的大男子。它跟我的父兄爷爷一样,跟我的众多的乡亲一样,为别人做好事总是欢天喜地。 一会,憨厚壮实的牛郎,挑着他的两个孩子来了。他的白头巾在微风中飘动,脸上,凄苦中绽出欣喜。喜鹊们齐心协力,紧一紧桥身,让牛郎走上去。 刹那间,天河那边,五彩闪现,美丽的织女,云髻高挑,霓裳轻飏,泪眼笑颜,面若桃花。一见骨肉亲人,悲从衷来,趋步迎去。 霎时,万籁俱寂的广宇,欢声雷动,尽是喜鹊们的欢呼高歌,欢呼这苦绝人寰的眷属,歌唱这忠贞千古的情侣,又一次盼到这难得而短暂的团聚。 我亦欢跃起来,却一下子掉到了银河里。 …………
五
怎么?做梦了?——奶奶摇醒我。我揉一揉惺忪的睡眼,赶紧仰望夜空,发现刚才还清晰可见的河汉,这时已经隐迹。明明来到河边的牛织,却没了一点形影。我急切地问奶奶这是怎么回事。
奶奶说,刚才他们在一起了,一家人好高兴,还把欢声笑语传到了人间。我愤愤地怪奶奶,为什么不叫醒我?奶奶说我睡得太熟太香,知道我梦飞天国,看到了他们。 我问奶奶,我们一会还能看到他们吗? 奶奶说,今夜我们看不到他们了。这是王母使的坏。王母是个丑恶的女人。她怕人们看到美好的牛郎织女一家子,便弄来大团大团的云雾,挡住了人们的视线。 …………
夜深了,我跟奶奶进屋睡觉去。我喜欢今夜的黒暗,久久不能成眠。我希望这个夜永不天亮,牛郎织女永远不再分离。 我遗憾着,单等明年今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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