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不经的青春期3、大柱的城市
大柱带了收录机来。作为江州本地人,他轻视我们这群农村的同学,但不妨碍他在我们面前呈现更高的优越感。他似乎代表着江州这座城市,半是启蒙半是卖弄,将城市中的流行风潮表演给我们,然后在我们羡慕的眼神中获得满足。收录机里放着小虎队的《青苹果乐园》,不大的校园里,因为一首流行歌曲,时光也变得华丽起来。大柱跟着熟稔地哼唱着,他显然与这种来自城市的声音更为默契。此外,他对明星的八卦细节了如指掌,他似乎和收录机里的歌星们是哥们、邻居或者亲人。他甚至在歌手张行流行那阵,随意地翻出了他的老底。他说,张行以前来江州演出,长发墨镜,张狂得不行,判刑出来以后,再来江州演出,唱一句鞠一个躬,老实得像个孙子。说这些话的时候,大柱的“江州腔”浓重而地道,他的本地口音是他作为江州人的标签和冠冕,对于我们这些农村或者外地人,他代表江州统称为“外麻”,这个名称中的歧视意味是显而易见的。 “江州腔”其实与我的方言区别不大,只是有些吃鼻音,“汤”读作“贪”,“浪”读作“滥”之类,口音本身并无高下之别,只是依托了城市的背景就有些刻意的优越和傲慢。更重要的是,大柱的“江州腔”夹杂了太多的粗口,给这种口音蒙上了一层邪气,让我对之产生了厌恶和反感。在江州生活多年以后,我才发现“江州腔”其实很温存、很客气,甚至能听出谦卑的意思。大柱的“江州腔”感染和影响了城市的拥趸们,同学中,很有几个模仿的“江州腔”已经可以以假乱真了。代言城市的大柱,头上环绕着流行的光环,他是城市的主人,而我们只是观众,只是他这位城市领袖的子民。在蒙昧未开的这帮农村同学面前,他很享受鹤立鸡群的味道。因为男生的艳羡和女生的关注,收录机旁的大柱兴致很高,他在漫不经心地演讲了明星的八卦新闻后,在篮球场上来了一段舞蹈。这种舞蹈是如此怪异,颠覆了我们曾经的欣赏趣味和舞蹈经验。它像一种暗示、一种虚拟,一种无中生有的魔幻。在强烈的节奏中,大柱从右手手指开始,到左手手指,每一个关节渐次起伏抖动,然后反复,像波浪流遍全身。他说,这叫“过电”,是“霹雳舞”的一个动作。“霹雳舞”,一个强悍而刺激的名字,很贴切地形容了这种舞蹈和这座城市带给我们的新奇和震撼。他后来又表演了擦玻璃、拉绳子、太空步的舞蹈动作,尽管他的姿势很生硬,动作也不够协调,但已经足够将我们的目光完全俘虏了。大柱的每一次关于流行、关于城市的启蒙,对于我们都具有醍醐灌顶的意味,却又有将我们引入歧途的危险。他在寝室里,卖弄着他的艳遇和信条,他说,龟儿子(处男)第一次一定要和龟姑(处女)做。他说,会玩的玩嫂子,不会玩的玩婊子。他给我们描述亲嘴的细节和感受,他毫不掩饰和工厂里几位已婚妇女的暧昧关系。他的纨绔和放荡,几乎毁掉了我关于爱情所有的信仰。所幸的是,和班上一位女生恋爱那阵,他还是表现得规规矩矩。那些半真半假的演说,更多是他虚拟的炫耀。约会回来的大柱,骄傲地烫了头发。上过发胶的中分发型,让他看上去像日伪时期的汉奸翻译官,但却是新潮的、流行的,有城市作为背景和底子的,也便有了些风流倜傥的光景。在他的烫发面前,是农村的我们,一肚子的憧憬和向往,和更为沉重的自卑。我们急切地盼望着向城市投降,并梦想着加入城市的队伍。班上几位同学跟着悄悄烫了头发,顶着一脑袋的别扭回来接受同学的惊讶。耐不住诱惑,我也在同学的怂恿下发奋烫了头发,才发现,烫发远没有看上去的潇洒。喷过固定发胶的头发,硬得像一顶头盔,头皮也痒得难受。更可悲的是,那个怂恿我烫发的同学,看见实际效果后,遗憾地摇摇头,说了两个字:难看。回到学校,我一头钻进寝室,挣扎着洗去了一头的发胶。 在城市里厮混的时间越长,大柱的影响力越淡,他头上的光环也逐渐褪色。我们开始发现,这座拥有高楼、拥有时装店、大马路,还有流光溢彩的霓虹灯的城市,不仅属于大柱,也属于来自农村的我们。无论我的现实是多么褴褛,但我觉得我天生是属于这座城市的,它的优雅、迷幻,太适合安放青春了。只是这城市的繁华中不够温情,与我还有些疏离的意思。它收留了我虚妄的梦想,却又不给出任何承诺。像这城市风情万种的女生,似乎在我的眼前触手可及,却又在境界上天涯海角。(待续)<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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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文采!
勾起了我的青春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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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一顶吧
"江州"太泛滥了,这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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