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菜的婆婆
楼下住着一位婆婆。确切地说不是一楼，只是半楼。小区楼房底层照例都有储藏室或者车库，十几二十多个平米，改建后住人，不用爬楼梯，进出也方便，只是不通风、不采光、有点潮。不过，乡下来的老人们喜欢，他们多半不愿意和儿子媳妇挤在一起，却又要尽到接送孙子孙女上学的义务，便独居在孩子们的楼下储藏室里。单门独户，又近便又省心。和婆婆一样，对门楼栋下之前也住着一位老人。儿子媳妇面相和善，看得出都很孝顺。尽管是储藏间，装修得却很精致，格外开了窗户，装了大功率空调，冬暖夏凉的。我老爸看着眼热，来我这里小住时，撺掇我也给他整一间，说是今后动不了了，就在我的楼下，陪着我和孩子，养老。装修妥当后，老人住了一段时间，阳光好的时候，他就搬一把藤椅，靠在门口眯着眼睛晒太阳，一会儿晒正面，一会儿晒背面，一脸的惬意。只是过了一段时间，我再没有见到那位老人了。又过了几天，门口竟然贴出了出租出售的告示，大黑体，A3的纸，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里面家具一应俱全，只是几天没住人，就蒙上了厚厚一层灰。问了邻居，说是前几天门口来了120的车，估计是老人走了，再也回不来了。过了一段时间，那件储藏室热闹起来，成了一间小茶馆，老头老太太整个夏天都在里面打麻将避暑。楼下婆婆是后来住进来。刚来那阵子，有点拘谨，不太和那群打麻将的老人来往。不过，清晨的时候，会有几个刚从菜场里回来的婆婆，在她门口的空地上择四季豆、掐青菜，和她说话，看样子，婆婆应该是乡下来的。出门的时候，我看见靠围墙的空地上新垦了两小垄田畦，点了几行青菜苗子，靠墙还支着几根竹架子。因为没有开发完，其实小区这样的空地还很多，在新楼建起之前，就那么一直寸土寸金地荒着。特意去看了那片小菜畦，荒地瘦得很，尽管翻耕得很仔细，苗子依旧像点在一片瓦砾废墟间，瑟瑟缩缩的，没有一点指望的样子。我对菜苗的成活充满悲观。那段时间，婆婆的身影一直在小菜畦边徘徊。收集一点肥料，浇一浇水，松一松土，扶一扶菜根。看得出，她把那片微缩的田野看得很重。也看得出，婆婆的人来了，魂儿还依旧留在乡间的田塍上。我理解，她也许并不指望有多大的收成，她的种植，不过是对土地的一种眷恋和致敬吧。毕竟，在水泥和柏油的城市里，可以呼吸的泥土确实不多了。人勤地不懒，那片几乎是点在水泥地上菜苗子竟然长势不错，这很有点出乎我的意料。辣椒苗我是认识的，菜叶边带点紫色的是油白菜，根茎泛白的是芹菜，绿叶毛边的是萝卜菜，竹竿子上爬着藤蔓，还看不出所以然。对于一个连仙人掌都养败了的我，充满了对婆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佩服，她朴素的乐观主义，让满脑子怀疑和批判的我心生绿意。站在这一小块菜畦前，我仿佛回到了乡村，回到了老家满眼满眼的绿色田野里。开始兴味盎然地关注婆婆整个的收获过程。那些没有看出究竟的菜什，逐渐露出了端倪。开始绿着，然后是长长细细的豆条，后来摘了，用大簸箕晒几天，全枯黑成蚯蚓一般。下午时分，婆婆在簸箕里搓了一阵，谜底终于揭晓，原来黑豆条里包裹的，是一颗颗细绿的绿豆。那些竹竿子上爬的藤蔓也挂上果实，是一条条壮实的丝瓜。任由瓜老了，也不吃，摘了，码放在门边，晒枯了，瓜皮蜕了，只剩下海绵一般的瓜瓤。后来，大簸箕上又晒了一些芝麻杆，枯黄后，婆婆用一根棒头轻轻地敲，细密乳白的芝麻粒便洒落出来......收获的过程是如此玄妙，那些我们只在超市和菜场裸裎相见的家伙们，第一次在婆婆这里，让我分享了它们的萌芽、孕育和分娩的奇妙经历。在我的眼里，婆婆简直就是一位玩弄菜什于股掌之间的魔术师。 天气转凉了，婆婆的菜畦上，用篾片和塑料薄膜撑起了一间小规模的菜棚。她偶尔会到菜畦边，蹲下身揭开棚角，看看温室棚里菜苗的长势。看着她陶醉和专注的样子，我忽然默念起了一句诗：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菜畦/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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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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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婆婆好像是我的外婆，也好像是我的妈妈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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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勤地不懒.好!! 一个季节的转换、一个收获的过程、一份田园生活的闲情，楼主如此细腻的文字表达滴是相当滴到位，赞一个！
文章写得好~
婆婆也好！ 但我还是闻到了一股人渣的味道 这字一个个像砍出来似的 楼主文笔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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