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花开了
水仙花开了邓继琼
莲和阿红是中秋节那天才认识的，还是在跟瑾开服装店那会儿。
阿红是一名警察。那天他给瑾送水仙和月饼来。走的时候他对瑾说：留给莲一些吧。
莲就留了几个放在一个精致的白底蓝花瓷钵里，用沙掩住新芽儿。
以后阿红到店里就来得勤了。中午休息时总找些事情照顾莲的生意，换个拉链，整熨个衣裤或缝个脚边什么的。
每次来莲店里阿红差不多要呆个把钟头。喝茶，聊天，欣赏莲新设计出来的时装，忙的时候也会帮一下手。
阿红最爱的是莲店中的音乐名曲，常听得如醉如痴。
于是，莲知道阿红是瑾和她主持的“心海絮语”节目的忠实听众。后来，他们就常在一起听莲的稿件在节目中播出。
再然后，阿红爱上了莲。
莲出去，阿红做她的专车司机；莲打长途电话要到公用电话亭，阿红帮她装置充值电话卡；阿红陪莲逛书店，听音乐会，偶尔也请她去喝咖啡、吃西餐还有异国风味的铁板烧。
莲大阿红八岁。在莲眼里，他爱的应是各方面都比她优秀而且年轻的瑾。有时莲与他们一起时还会调侃一番。逢此，阿红的脸色便有些尴尬。
有一天，莲故意说起她在家乡父母给订的娃娃亲。阿红的神情一下子变了，谈笑自如的他沉默了许久。然后，他要看看他送给莲的水仙。
莲从房间端出来。水仙已长出了黄绿色的扁扁叶片，如没有睁开眼睛熟睡的婴孩。阿红对莲说：水仙长得很好呀！只要你用心培育，它一定会开花的。
说完这话他走了，才坐了20分钟时间。
阿红仍然约莲去听歌蹦的，去大南山看夜景，泡茶吧，吃烧烤。他们在一起花去了不少钱，也花了不少时间。
情人节那天他买了三枝香浓馥郁的玫瑰。他告诉莲从未像这样倾心于一个女孩。他告诉莲他录下了她节目的所有内容，然后等莲披婚纱的那一天一一播放。
莲很震惊很感动也很惶惑，这些年出来打工，开店，便是想逃开婚姻的约束。当然，如果能撞见一个心仪的boyfriend……，在莲心里的白马王子应该大她七八岁左右，成熟而理性的对事，真诚而感性的对人，英俊且事业有成，当然也懂生活的情调。可是阿红他竟那样的直白，这令莲有些不知所措了。她一直都当他是一个小弟弟，有时出去玩也是两人抢着买单，实际上，他们在这种调节空余时间生活中，的确是奢侈了一点，也小资了一点。莲是在这以前绝对没想到阿红动真格的在爱她，在为这份情感付出。
水仙日日夜夜地长，蓬蓬勃勃地长。尽管在冬天那样低的室温，它仍在无尽地抽出新芽，长了满满一钵旺盛的绿叶。
莲生日的夜晚，阿红邀她共进晚餐。望着他早准备好的生日蛋糕和玫瑰花在优美的萨克斯曲调中甜美如饴，漂泊已久的莲哭了。
阿红拉起莲的手拥抱着她。他俯下身吻去莲挂在脸上的泪。他们迈起了舞步。
没有歌声中唱的那样令人迷醉。莲努力寻找爱他的感觉和理由——除了喜欢——没有！真的没有。
莲有些颓然。不是阿红失败了，而是莲自己在演绎一场小品，一场没有归宿的浪漫。抑或者说：他们两人在自编自演。
莲的生日过后，春节期间的“严打”擂响了战鼓。他已有一个星期没来店里了。莲忽然有一份牵挂和担心浮现出来。她的眼皮直跳。打阿红的手机记不清多少次了都是关机。等瑾告诉莲阿红在与一个持刀抢劫的歹徒搏斗中重伤住进了医院，莲才慌了。她不顾一个女孩的矜持，在大街上长跑比赛一样的冲向医院。
瑾呆在店门前想着莲的举动。
特护病房里的阿红头上缠满了纱布，戴着氧气面罩，各种各样的插管连着他的肢体和血管。头部仍有些浮肿，几处淤紫的伤痕在他年轻白净的皮肤上格外醒目。他仍处在昏迷状态。
莲走进去，悄悄地轻轻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生命，这是阿红吗？莲拼命忍住的泪水如决堤似的向外奔涌。
他是英雄！阿红是个英雄！也许他早就准备好了把自己的热血和生命献给祖国和人民。
莲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个年轻生命真正活着的价值。
尽管经过医生的竭力抢救，阿红最终还是走了。命运之神如此残酷的夺走了他年仅20岁的生命。
他有一个富有温馨的家庭，有一个他深爱的大龄女孩，有一个美丽的梦……
在遗体告别仪式上，莲穿上了洁白的婚纱，捧着阿红送给她的刚开的清香溢人的水仙花，向他敬了一个礼。然后，她弯下腰第一次吻了他。
满满一屋子的人：阿红的战友、领导、父母、亲朋好友，还有那个被他救下的抢劫中余生的幸运妇女，都看着莲和阿红在如此庄严肃穆的举行着一种他们自己才明白的仪式。
这是莲给阿红最好最后的吊唁。
全场寂静，只有莲的录音带在阿红身边一块接一块播放，还有水仙花灿烂的开着，吐露着溢人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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