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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了，门前的白杨树上，叶子渐渐由绿变黄，枯萎，伴着瑟瑟的冷风凋落，溶化在树下的泥土里……
傍晚时分接到消息，爷爷的嫂子，也就是我的大婆婆刚刚过世了。我们买了香纸，往他们家匆匆赶去。
到的时候，发现家里很安静，所有的人脸上都很肃穆。照理说，大婆婆活了八十多岁，这个年纪过世应该算是白喜事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最近一段时间殡葬改革抓得严，听说已经埋了的死人都刨起来烧了。其实火葬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可以保护环境嘛。偏偏大婆婆是个封建思想，怎么也不愿意让自己的身体去接受火炉的炙烤，她的遗愿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土葬。后辈们只得遂她的心愿，一切从简，甚至都有些偷偷摸摸了。
大婆婆穿着崭新的寿衣，静静地躺在漆黑的杉木棺材中，很安详。我给她上过香，想起往日她对我们的种种好，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
葬礼真的很简单，只是通知了几个至亲，请了一个阴阳先生看地，一个道士开路，当然，还少不了抬棺的八大金刚。天刚黑，大伙都来了。吃过晚饭，阴阳先生带着八大金刚去挖坟穴，道士做着开路法事前的准备，我们则帮着裁孝服，印马子（把火纸用白纸包起来，再用雕版压出马的图案）。
出殡的时间定在凌晨四点。大伯泡了一大壶热气腾腾的浓茶，我喝了一口，苦得要命。八大金刚挖好坟穴回来，便支起桌子打起了牌。我在火塘边打了个盹，朦胧中被喊醒，说是时辰已到，准备出殡。我连忙把孝服戴好，走到停放棺木的堂屋里。此时棺盖已经盖好，并封上了大角铁钉。
道士一手拿着拂尘，一手拿着磬，正颂念着谁也听不懂的经文。阴阳先生报了几个年份，只见几位亲戚悄悄地走进了卧室里。原来这些人的生辰与今天出殡的日期犯冲，是需要回避的。打点好一切，只听道士一声令下：“出殡！”门口随即放了一挂小小的鞭炮，八大金刚稳稳地抬起棺木，往门外走去，我们尾随其后，缓缓走着。
外面，风很大很冷，即使穿了厚厚的棉衣棉裤，仍然觉得手脚冰凉。借着一丝淡淡的月光，一行人走在狭窄的田间小道上，大伙儿都很沉默，只听得到隐隐的抽泣声。转弯的时候，八大金刚停了下来，是他们歇脚的时候了。我们一起跪下，顿时我觉得我的腿仿佛跪在了冰上，很痛，旋即麻木了。只歇了一会，便又启程了。
坟地就在离家不远的田地中间，平时几分钟的路程，这次差不多走了半个小时。八大金刚把棺木放进挖好的坟穴中，又在阴阳先生的指挥下摆正。这时，其中一个人挥起铁锹，铲起一锹土，抛进坟穴中，众人纷纷铲土抛下，不一会儿，棺木便埋没在土中。我突然有些感慨，尘归尘，土归土，人生短短数十载，纵使你再厉害，终究如同那树叶一般，化成一堆臭泥。
为了不引人注意，坟包也不敢堆得太高太大，末了，又在上面堆了些棉柴，远远地，竟连坟都看不到了。
送完葬回来，天已经蒙蒙亮了。点了一宿的蜡烛终于燃尽，只剩下一缕青烟，飘散在空气中。俗话说，人死如灯灭，便是这个意思吧。再也见不到慈详的大婆婆，只能在心中默默地念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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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23 15:09:5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