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社区。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注册
x
舅舅是个散淡的人,有些无可无不可的随意,对孩子的管教有些无为而治的意思,这也给了他更多的自由。他的青春期更醒目一些,更放肆一些。 一件花衬衫,一条雪白的裤子,戴着墨镜,蓄着帅帅的长发,一身匪气,一脸坏相,我眼里的表哥,要多拉风有多拉风。那时候想,我们的青春期,要的就是这个样子,要的就是这股特立独行的气势。 实际上,我也曾在住宿的学校偷着留了齐秦式的长发,一回家,爸爸便皱着眉头,逼着理发师傅给我一剪子推成了小平头。自那以后,不管内心有多么狂野和冲动,我的青春期就是一头老老实实的小平头,再也不敢有任何出格的招摇。所以,看着他长发飘飘的样子,我就格外羡慕。 舅舅的单位变动了几次,他也随着转了几次学,转一次成绩便下滑一大截,转一次哥们便多了一大帮。去他那里的时候,陪我的时间越来越少,倒不是疏远和生分,而是忙着那些交情。呼啸着来去,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 也带着我参加过几次聚会,有些难以融入的隔膜,他们说的事、谈的人,对于我是陌生的、无趣的。其实,我不需要那些义气的哥们,我只看重他,只看重那个在哥们面前容光焕发的他。他和那些哥们是如此亲密,如此松弛,我不免有些被冷落的委屈。 后来,他不再带我去,说是帮着哥们去高中操场打一场架,言语中有些兴奋得发抖。那一刻,我眼中瘦弱的他,像一匹午夜里杀气森森的野狼。我没有劝阻他,也没有怂恿他,我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热血上涌的他,通过打架平复胸腔里的一番冲动。 等待不久,他便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一脸惊恐,说是一哥们受伤后正在医院抢救,其他哥们一哄而散,谁也顾不上谁了。那些义气的哥们,远没有想象中勇敢和慷慨。为此,他感觉羞愧和沮丧。 各自上学期间,我们通过几次信。他的字很娟秀、很工整,一点也不像他生活中的那般颓废和潦草。信件中,是对青春的反省和对未来的迷惘,当然,更多的是积极而端庄的少年梦想。我相信,心地和善的他,不会在歧路走失太久。 再去时,职高毕业不久的他竟然已经上班了,是在物资局下属的一个炸药仓库里当保管员。炸药仓库在偏僻的山区,那里平时空无人烟,值守员一人一班。过早告别了热闹的青春,告别了不切实际的梦想,也告别了真真假假的哥们,山野之间的他,该是如何对付这一顿冷清呢?路途遥远而蜿蜒,我骑了自行车,去寂寞的山里看他,像去抚慰一位久别的情人。 见着我的惊喜,让他有些手足无措。炸药仓库太空太静,他的房间太空太静,我的到来应该是他太大的慰籍,他一时还没有准备好,该如何迎接我。日子过得太单调了,没有伙伴,没有电视,没有人照顾,自己做饭洗衣,自己安排生活,冷暖自知。我真为他感到心疼。 仓库的空处有一坑水塘,他说弄一条鱼吃吧,这该死的地方菜也买不到。那天运气真好,他一下杆就钓了一条大鱼,像这毫无生趣的仓库里少有的惊喜。火锅里炖着的那尾鱼,咸了加汤,淡了放盐,一餐饭做了很久,也吃了很久。少有人来的仓库,因为我和他的相聚,像一座寂寞的天堂。 时间已是初夏了。他的窗口用玻璃杯插着馥郁的栀子花,收录机里放着王杰的《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回想起来,只有这番温凉的夜色,只有这番忧伤而沉浸的花香,只有这番清风朗月,才配得上我们痴心妄想的少年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