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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坐井观天的人 于 2011-7-27 21:38 编辑
2002年深秋，家里有一间房子空了出来，老爸就想把它租出去。经人介绍，一个断山口的弹匠想租下来弹被絮。谈好了房租，一个月是三百块钱，第二天，弹匠就带着他的家当搬过来了。
弹匠的家当很简单，一把弹花的弓，一个榔头，几个白线，一个勾线的竹竿，一个磨盘大小的木板，最大的家伙算是一块双人床板大小的木板，木板边缘还有很多小小的竹棍。弹匠约莫三十多岁，却很显老，看起来像四十多了。他很瘦，那小身板仿佛一阵风就要把他刮倒，整个脸都陷了下去，没有一丝血色。头发干枯凌乱，似一团稻草耷拉在头顶上。但他那双小眼睛却是贼精贼精的，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人。
“这个人怎么这么瘦啊？”我问老爸。”做这行的都这样，灰尘大，肺不好。“老爸说。他自己带了碗筷，我们做好饭就盛给他，叫他坐一起吃他也不肯，独自一人坐在那儿吃。自从他来了，我们家就隔三差五的买猪血吃，听说是排肺毒的。
弹匠把东西收拾妥当，就算开业了。因为我们这儿消息传得快，一开张，就有乡亲来弹被絮了。弹被絮要自己带棉花，棉花要皮棉，也就是去了籽的。我们这里种棉花，每年都会挑一些白的，好的棉花来给家里弹一两床新被絮。还有新姑娘出嫁也是要弹新被絮的。自己弹的被絮又白又暖，可比市场上卖的强多了。
当时弹一床被絮是三十到四十块钱，依你弹的大小和重量来算，大小有单人床和双人床，重量则有六斤，八斤和十斤。线是由弹匠提供的。谈好价钱，弹匠会拿一张纸记下顾客的名字，重量，大小，还有一些特殊的要求，比如说要勾彩色的字啊，或者面线要大红的啊等等，然后放在装棉花的袋子里，防止弄错。
弹匠戴上帽子和口罩，就开始工作了。首先在木板上按棉被大小勾好底线，然后把花铺在上面，紧接着，精彩的部分来了。弹匠左手拿弓，右手拿榔头，在棉花上使劲地敲击弓上的弦，发出“当当当”的响声。霎时间，棉絮乱飞，灰尘乱舞，整个房间都灰蒙蒙的了。等把花全部弹篷起来，后面的工作就细致多了。先要把花铺均匀，然后勾好面线，再用磨盘大的木板压紧，压好正面，再翻过来压背面，一直到压紧，压实，一床被子就算完工了。
弹棉花是一个体力和眼力并重的活。把棉花弹篷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一定要很有力道才行。而勾线则要很细心，那密密麻麻的网线，光看都看得头昏眼花了，而弹匠做起来就像画家画画一般，从哪里起，到哪里落，有板有眼，一丝不乱。
弹匠的手艺还不错，请他弹过被絮的人都这样说。因此他的生意越来越好了，订单都排到半个月以后了。每天白天他把絮弹好，晚上就开始勾线，铺絮，压实，一直忙到半夜。他一天最多弹三床被絮，一般情况下就是两床。所以，从早到晚，都能听见“当当当”的弹花声。
弹匠果真是个精明的人，他很会做生意，每次有人来，他都会热情的发烟，说一些吉利的话，把顾客哄得开开心心的。另外我会说他精明，就是因为他会偷花，而且偷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我发现这个秘密是在他搬走的那个晚上，他的行李莫名其妙的多出了几包，我跑到跟前一看，都是上等的皮棉，有好几十斤了，一斤按八块算，也是好几百块呢。
爷爷是个好心肠，总念叼着人家赚钱不容易，所以对弹匠特别好。有时他错过了吃饭时间，爷爷就会帮他留好饭，还不让我们多吃菜，要留给他。晚上也要烧好洗澡水，装在水瓶里留给他。他很感动，说要弹一床被絮送给爷爷。
做了两个月，快过年了，弹匠也要走了，走之前，他果然给爷爷弹了一床新被絮。结完帐，看见老爸脸色阴沉沉的，问他怎么了，原来爷爷的那床被絮还是收了钱的。“做给他吃，做给他喝，连一床被子都送不起，真是小气。”老爸愤恨地说。“算了算了。”爷爷连忙打圆场，“不就三十块钱吗，找别人也是要花钱的，况且他的技术还不错。”我不服气了，说：“他还偷别人的花了，我都看到了。”“这话可千万别在外面讲，哎，看错了人，把房子租给这么个人。”老爸叹了口气说。
冬去春来，就在我们渐渐忘记这个弹匠的时候，他来了，是来走亲戚的。当时，爷爷正在门口晒干菜，弹匠看见他，竟像看见陌生人似的，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走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哟。”爷爷抽了口叶子烟，幽幽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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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16 16:3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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