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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遇缘 于 2011-12-17 09:12 编辑
快四张了，想着就是心下一凉。这是个左右不靠的年龄，内心总不愿承认“中年”这个近乎残酷的定义，但把自己混迹在一帮小年青中又觉得怪心虚的。 年轻那会儿，每照镜子时，心里便是暗暗地惊呼：“天啦，看看镜子里的那个人怎么这么帅？”走在大街上，老觉得无论怎么伪装，都显得格外醒目。心里充盈的，全是自命不凡，似乎满世界都配不上自己。一次，意气风发地跑到单恋女生的家里，她那个当教师的老妈见了我，满意地点点头：“活脱脱一个贾宝玉。”这可能是我听见最具文学范儿的赞美词了。可惜的是，那位女生不喜欢读《红楼梦》，自然也不喜欢贾宝玉。 而现在，站在镜子前，除了看看鼻涕擤干净没有，胡子刮彻底没有，牙齿缝是否有菜花，头发是否被隔夜枕头压出飞角翘檐外，我对镜子里，那个肿眼泡腮、一脸宿气的人，一眼都不愿意多看了。 这是一个令人纠结的年纪。与自我感觉良好的，那个内心丰富、情感活跃、道德完美的精神自我相比，这尊发福的肉身，实在让人泄气。还没有习惯老，还不能接受老。年龄这个事实，像一个可以擦去的污点，一个可以弥补的短处，似乎努努力，我就可以改正这个老去的人生错误。可是，在个子一夜之间窜高的孩子面前，我在感觉自己相对海拔变矮的同时，也忽然觉得自己心气一下子矮了。以前，这满大街的女生看上去，每一个都近似我的情人。现在不同了，这些粉嫩美好的女生们，每一个都年轻得近似我的孩子。 什么时候开始担心老？开始觉得老了呢？让我想想，是30 岁当立未立时的一阵颓废？是 36 岁时妻子给我挑选辟邪的观音时？还是前不久第一次去欲盖弥彰地给头发焗油刷黑时？以前，觉得一生该有多远啊，如同天涯海角般的遥远。一辈子该有多长啊，如同永恒一般的漫长。而现在忽然就老了，感觉时间正在马不停蹄地向衰老狂奔，跟你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是啊，多快呀，这时间。我还记得读书时写作文，老用“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之类的形容，总觉得这样的夸张实在可笑。那时候的时间过得多慢啊，那时候的暑假多慢啊，夏天热得像没有尽头的一个世纪，热得自己像一个永远不会痊愈的病人。总觉得最美好的，永远在未来。而当那个憧憬的未来到来时，才发现最美好的，已经过去了。有时候想想，自己沉溺于怀旧的原因，也许是因为，过去比未来有更多的未来吧。 还记得，读书时，一肚子理想的我，还假模假式地和知心朋友夸口“过一种平凡但不平庸的生活”这种鬼话。漫说只有一个非凡的人，才有资格标榜自己平凡。而事实上，每个人都在忙着各自的活路，谁又有兴趣关心你平凡还是平庸的屁事。再说了，平庸是个多好的词啊，有一种安宁和稳妥的味道，似乎在别人不经意间，自个儿就悄悄把日子给过了。 每天下班后去接孩子，总会遇见她，一位同事的母亲，70 多岁了，是做好了饭菜装在保温瓶里，来接孙子放学的。她性格好，健谈。因为是她孩子的同事，心里也便把我当做了她的孩子。她和我说她年轻时候的事情，一段一段的，每天说一点。末了，她叹气：“想想就像是昨天吧，真像做了一场梦哦。” 我的孩子不这么看，她在读小学的时候，就大言不惭地回忆：小时候如何如何。想想真是可笑，本来就是屁大的小孩，又有多远的小时候呢？转念想想，也对。那时候，所谓赤子有的只是当下情怀。过去很遥远，未来也很遥远，人生似乎特别宽广无垠。现在不同了，过去很近，就住在隔壁；未来也很近，就住在对门，一眼望穿。人生显得格外狭窄、短促，像被时间赶进了一条死胡同一般。 除了老，参加过几场同事朋友的葬礼后，现在也觉出了人生的无常。这世界不太平，倘不是怕一语成谶，我都疑心现在写下的每一篇文字，都可能随时成为遗言。 以前觉得人生很轻，现在觉得人生很重了，活得越来越像个老人了。慢慢骑车，靠边走路。红灯停，绿灯亮了，左右再看看后再走。不惹是生非了，不争强好胜了，让着人，忍着事，要是遇着事了，装孙子。家里父母老了，孩子还小，保证自己全须全尾地回家，为自己的亲人好好地活着，这该也是对他们最大的疼惜。如果这就是老了，我接受。为了亲人，小心翼翼地老去，也是一种担当和责任吧。 | 
发表于 2011-12-16 16:54:4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