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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表姐夫是本村人,老实巴交、息事宁人,只是年纪比二姐大了许多。温和而内向的他,像看护着孩子一般宠着二表姐。二表姐有点笨,是头脑简单的笨,心里又有些不甘,喜欢攀比,言语之间把二表姐夫压得抬不起头来。
村庄的日子过得安稳平实,除了生活拮据一些外,他们和村子里其他乡亲一样,温饱之间,安贫乐道。小家小户的生活,不过是从田间到灶间的一段距离,尽管走不出太远,但家庭的稳妥却不会走散。二表姐的抱怨和二表姐夫的劳碌加在一起,积积攒攒着,起了一间瓦房。我去看过一次,二表姐夫正在门前牵着牛打稻场,家境的那点起色都写在二表姐夫脸上,温暖而踏实,我知道,他是一个知福的人。
几个女孩子出门打工的消息,忽然让村子里的生活变了。她们邮寄回来的汇款,像开启了潘多拉的盒子,空气中弥漫着金钱的气息。那段日子,二表姐平空多出了真实而迫切的欲望,家里的气氛也随之浮躁不安起来。
孩子也大了,年纪也不小了,又没有什么手艺,出门打工能做什么呢?二表姐夫说一句,二表姐顶十句,也托姨妈说她,终是拦不住。那年过了春节后,一意孤行去了广州。先是和几个同乡在一个工厂打工,嫌累嫌工资低,跳槽了几次。后来,听说境况好了一些,给孩子邮寄过几笔生活费和学费,只是做什么含含糊糊,和几个同乡分手后,谁也不清楚她的去向。偶尔给家里打个电话,打死了问不出究竟。
家里,二表姐夫一个人拉扯着孩子,脸色也变得暗淡,话更少了,一说起孩子他妈,声音便哽咽起来。
二表姐回来过几次,住不下。出门的一段时间,她的眼界开了,心也野了,村子里装不下她的欲望了。点个卯似的,看一眼孩子就又出门去了。
那次出门后,二表姐很久没有和家里联系,钱也没有寄回来,二表姐夫担心得要命,托同乡打听了很久,都说没有下落。也许是混得不好,不好意思和家里联系吧,二表姐夫对自己也对乡亲们这样宽慰着。只是二表姐夫的白发,似乎在一夜之间多了许多。
再次取得联系的时候,已是一年多以后,隐约说,是搞什么传销,被人骗到了偏远的外地。几经周折,才又回到广州,算是从头再来吧。不知道为什么,不管外面多苦多难,二表姐终是不愿回到村子里,不愿守着丈夫和孩子。
也劝过二表姐夫,离婚算了吧,她那么狠心个女人,一点也不念家,一点也不欠孩子。名存实亡的婚姻,二表姐夫肯定也犹豫过,可一想,一辈子都快走完了,折腾着离婚又有什么意思呢?习惯了单身的日子,还是留守着吧,算是给那个女人一条退路和归宿。
是个儿子,书读得不错,写一手好看的钢笔字,很懂礼貌也很孝顺,算是二表姐夫在苦难生活中唯一的支撑和安慰吧。
也许是因为钱的问题,也许是因为担心给父亲太多压力,儿子读完初中,尽管成绩优秀,还是选择了一所职业中专,学的是烹调专业。早早地就毕业出来,自己找事情做了,算是给家里多一份支援吧。我不见他已是很久了,记忆中,这个表侄还是一脸稚气的小学生。只是间或听人说起他,说是很争气,很有出息。
和几位朋友到一个特色餐馆吃饭,餐馆客人不多,吃完饭后走到餐馆旁边换口气,后厨的几个小伙子靠在后门上聊天。其中一个年轻人忽然凑上来,有点犹豫地看了我几眼,忐忑地问我:“你是兵爹吧?”看上去,他虽然长大了许多,可脸的轮廓没有变,那一点腼腆的神色没变。知道了他在这家餐馆做大厨,因为生意不太好,待遇也不很高。很可以糊口了,只是攒不了钱。
因为二表姐的问题,我对这孩子怀了深深的歉疚。对他过早的独立谋生,既感到高兴,又感到心疼,却又不晓得如何给出安慰。在失去母爱的长久时光里,在艰难前行的生活面前,他依然成长得如此阳光而温厚,真得感谢二表姐夫,种下的是宽恕,不是怨恨。
我答应他,有机会再去那里吃饭,再去看他。也真的去过一次,不过已经隔了很长时间了。没有见着他,听老板说,他被一家大餐馆聘走了。
姨妈得了重病,带信给二表姐,她终是回家了。我去看姨妈那天,见着了她。很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了,没心没肺的她竟然一点也不显老,和苦楚的二表姐夫比上去,简直就是两代人,我不禁有点不平。
当夜,我忽然接到电话,说是外地公安部门把二表姐抓走了。几经打听,才知道是因为拐卖妇女被人举报,公安部门蹲守多时,才在老家抓住了她。可怜姨妈临终前,再也没有见到她的二女儿。
天气转凉了,二表姐夫和表侄去看守所看了她一次,给她送了一些衣物。回来说,可能要判五年以上吧。
以后,我还见过二表姐夫一次,他在稻场上晒谷子,依旧是不忧不喜,一脸安祥。也许,二表姐在他心目中,只是一个在风雪中走失的孩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