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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磐石 于 2009-10-21 17:18 编辑
三表姐夫是我老家的邻居,不过成为邻居时,他还不是我姐夫。我妈妈是他们的介绍人,年纪相当,小伙子也勤快,耕田赶耖是一把能手。回娘家时,给姨妈和三表姐递了个话,彼此相了几回,事情就定下来了。给侄女找了个不错的婆家,妈妈一直很满意自己作的媒。
三表姐身材瘦小,生性懦弱,又有些唠叨,和孔武有力的三表姐夫比起来,很有些弱势的味道。不过,除了性格的落差外,三表姐夫确实很知事,水牛一般的壮实,一气承包了十多亩田,没日没夜地下田忙活,有一种一口吃成一个胖子的气势。成家后,几年功夫,茅草土墙屋就改建成了红砖青瓦大开间。满负荷的劳作,年轻的三表姐竟至有点佝偻,创业的艰辛让她颇多抱怨,所幸的是,家境的起色却也让她不好再指责什么,即使口角也没有伤筋动骨,争一争、吵一吵,日子也就过去了。
宽裕一些后,三表姐夫的野心也消磨了许多,有了些懒散,约上村子里的几个人,聚着喝酒打牌。三表姐夫又气恼又担心,劈头盖脸朝着打了一通宵的三表姐夫一顿唠叨,句句刻薄如刀子。其实凭着三表姐夫朴素的精明和狡黠,他是不肯吃亏,也不会吃亏的。这一点,三表姐也清楚,只是抱怨的方式,算是定期的情感宣泄吧。三表姐夫争辩不清,也不耐烦纠缠,动手打了三表姐,有理也成了背理,很有些收拾不下去的光景。
我妈妈是三表姐的娘家人,三表姐的冤屈就在近近的邻居开始发作。清官难断家务事,妈妈懂得这个道理,也附和着说三表姐夫的不是,但主流上还是说三表姐夫的好,说他的勤快和顾家,说没有原则错误。其实,当天三表姐夫就过来给三表姐道歉,给妈妈陪小心。妈妈便转过话头,说三表姐的好,说她的贤惠和忍耐,说她会节俭和理家。之后,三表姐夫再也没有动手打人,只是免不了还有争吵,间或还是三表姐跑来妈妈这里哭诉和抱怨。妈妈这里收容着三表姐那些委屈的情绪,回家后,是磕磕绊绊着,撕扯不破地一段小日子。
三表姐夫重男轻女,三表姐生下女儿后,他很有些不甘。倒没有太嫌弃女儿,只是明显不太宠爱。憋着劲想在三年间隔期后,再要一个儿子。
女儿取名叫萍萍,我想那应该是浮萍的萍吧。因为家里农活忙,顾不得收拾和梳妆,也少有人照看,蹒跚学步的萍萍便会跑到我家来,腻着妈妈。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鹅黄细发,拖着鼻涕,像一只脏脏的猫,小小的赤脚在雨后松软的稻场上踩出一溜梅花般的脚印。妈妈便用温水给她洗脸,给她梳漂亮的发结。因为是两个儿子,妈妈对女孩子多存了一些娇养。
萍萍胆小的很,起初见了放学回家的我也很畏怯,时间久了才不认生。我自有一帮同龄的伙伴,我弟弟又是个闷葫芦,我们兄弟俩谁也不待见她。在我家里,她只和我妈妈亲昵,我们都野出去了,她便和妈妈在厨房里稚声稚气地说话。休假的爸爸回家了,也没有招呼,拣了把椅子在门口歇下来。从厨房里玩出来的萍萍,忽然看见了我那个不苟言笑的爸爸,紧张得不行,试探了几次,贴着门口的墙壁,一脚一脚小心地挪出去,然后飞一般地逃回去了。妈妈赶出来,看着她胆小的背影,还有衣襟上蹭出的墙灰,又好笑又可怜。回过头,妈妈还有点埋怨爸爸,就不知道和孩子们亲和一些。其实,妈妈知道爸爸的,他严肃冷峻,心事重重,村子里没有那个孩子见着爸爸不是扭头就跑。
萍萍又过来几次,见了爸爸在,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跑掉。试探几回,爸爸不在家了,她才心神不宁地回到妈妈身边,还一个劲地问妈妈:爷爷不会回来吧?
离开家乡后,我们举家搬到镇子上,又搬到了县城。这期间,我再也没有见过萍萍了。偶尔问起妈妈,说是初中没有毕业就出去学裁缝,接着出去打工。一段时间里,萍萍没有回过家,也没有和家里联系,三表姐夫他们还以为她失踪了。后来联系上了,说是已经结婚了,找了婆家是福建乡下的,那里有成阵的莽山,那里有繁茂的柚子林,婆家也种柚子。后来,说是生了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所有的后来,萍萍再也没有回过老家。她自远方传回来的这些消息,对于三表姐夫他们是那么遥远而虚幻。
浮萍浮萍,那个漂浮到了遥远异乡的萍萍,屈指一算,也应该近三十了吧。可在我印象中,她还是那个蹒跚学步的三岁小丫头,胆小地躲在我妈妈的背后,用一脸惊恐地神色打量着世界。
三表姐终是生了个儿子,我见过一次,尽管娇惯得很,不缺少溺爱,可孩子依旧瘦弱、内向,和魁梧的三表姐夫的草莽气质相去甚远。也使劲督着孩子读书,却还是读不下去,每周去学校,三表姐夫的摩托车后面,都是孩子一脸不耐烦的神情。没有办法,初中毕业就去学烹调了。说是手艺不错,有些烹调的天赋。只是很不安分,一个餐馆干不了几天就跳槽。
很少回家,甚至春节年关也躲在外面,家里管不住他。妈妈说见过他一次,说是抽着高档香烟,一点也不知道节俭和礼数。
一儿一女,三表姐他们却只能孤单地守着老家,一个孩子也盼不回来。
春节期间,我回老家一趟,到三表姐家去了一次。他们一个人也不在家,房子似乎比以前更轩阔了一些,稻场也用水泥溜过,只是有种清冷和落寞。稻场边的草垛里,窝着一条狗,也不叫,眼神凄惶地望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