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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 黑暗里的少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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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26 17:03: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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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波的爸爸明天会送他,你就跟着搭个路。”

妈妈在给我收拾行李,十斤米,一床被絮,两套换洗的衣物,牙刷牙膏洗脸袱子,瓷碗扣在最上面,瓷釉的表面有淡蓝的花纹,有点冷冽的感觉,像要开始的一段人生,让我觉得陌生。

因为工作出了差错,爸爸几年前就被单位双开了。种了一段时间的田,单位说差人,又要他去帮忙做事。现在他在另外一个乡的村信用站当会计,一年难得回几次家。不过,上次回家他就把学杂费给了妈妈,算作给我的送行了。

小波是我的小学同学,一起升到重点初中。除了他,村子里还有几个同学,是考了普通初中。他们都有人送,帮着挑行李,到学校报到,还有帮着铺床吊蚊帐。我没有奢望他们送我。因为爸爸工作压力大,挣扎在生活中的他,回到家不是沉默不语,就是一脸不耐烦。妈妈农活重,家里又是猪又是鸡的,走不开。

背着行李上路前,妈妈给小波的爸爸拜托了几句,回头看了我一眼,狠狠地说:“兵伢子,如果在学校里猴贱,小心爸爸回家打断你的胯子。”我知道,她另有亲昵的话,只是当着外人的面,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肉麻。

那一年的夏天,我十二岁。妈妈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我开始一个人独自面对所有的人生。

初中离我的家有十几里山路,走着去要一两个小时,俗名叫王茂盛中学,尽管正式名称是上明乡中学,但王茂盛的名字一直顽固地留在乡亲们的口述中。王茂盛是解放前的大地主,解放后被镇压了。听说不是枪毙,是砍头。行刑的地点就在他家的二楼上。他的头被砍后,像一枚熟透的柚子,从楼上掉到天井的青石板上。

中学的地盘就是他以前的庄园,中学的办公楼就是王茂盛的老屋,青砖碧瓦的外墙屋顶,古香古色的木楼结构,只是有些破败了,加上砍头的传说,愈发显得阴郁。

老师们办公住宿大多数就在这座碉堡式的老屋里,每次去交小组的作业,跨过高高的青石门槛,一进去,我就感觉心不断抽紧。木楼里面,有微微的木头沉香,混合着腐烂的草叶味道,还有青石板上的苔藓清香,让这里的气氛与楼外的喧嚣和杂沓阴阳两隔。一位老师从楼上的木楼梯上下来,不紧不慢,在楼间的天井空处,发出笃笃的闷响,空气因之显出沉闷而肃穆。楼上某间房子里,是老师批判作业红墨水散发出的腥味,有几个罚站的学生,老师不说话,躺在藤椅闭目养神,时间似乎在这座老屋里,停止了下来。

学校的大门,是镂空的铁门,左右两扇,一边一只雄鹰的造型。后来一次作文课,老师朗诵一位学生的作文:“学校的钢门上有两只苍鹰。”底下的同学在等待了几秒后,忽然哄堂大笑起来。老师反应过来后,也兀自忍俊不禁。到底是谁写的作文,记不清楚了。但无论过去多少年,我依旧记得,学校的肛门上有两只苍蝇。

对于我们这帮新生,高年级同学的眼神中没有迎接和好奇,他们是如此呆滞和冷漠,或许是他们已经深味生活的艰难,长期的压力让他们变得麻木、孤僻,毫无生趣。既然无法给出安慰,他们眼神中的悲哀多于同情。

可惜,因为刚入学的新鲜和兴奋,我没有体味出这些先来者眼神中的内涵。在这群面有菜色、一脸愁容的少年中,我们这些新生无疑太嫩了,对中学的理解过于肤浅,过于乐观了。下午的阳光很灿烂,中学的校园里,都是我们这些新生制造出来的快乐假象。

寝室是原来的旧教室改的,塞进了十几张木架子床,上下两层的层床,一层睡两个,一张层床睡四个学生,一个班的男生就一个寝室。因为早来,我和小波抢了上铺睡一起。当然,每一个学期,同床的组合与上下铺的选择,全凭顺序和运气。报到来得早就是上铺,就是可以用脏脚踩着下铺床单的上铺,就是可以在床铺上吱呀作响、把铺底的灰尘落到下铺的上铺,就是梅雨季节床铺相对干燥一些的上铺,就是视线和空气相对舒畅一些的上铺。每一次新学期报到,我们都会疯狂地抢夺优势领地,像是一群在地狱的十八层和十七层之间斤斤计较的犯人。

寝室的大通铺里,散发着死老鼠的腐味、罐头菜的馊味、床铺下沤着衣服的酸味、袜子的臭味、门口的尿臊味。我们都是一些“入鲍鱼之肆”的人,“久而不闻其丑”,没有人会为之感到难受和憋屈。那些皱着眉头、捏着鼻子的家长们,也不过是小心地避过地板上的水渍,逃出寝室后,故作轻松地道别。也有掩饰的心疼和忧虑,可谁也没准备将我们从这个地狱中搭救出去。

爸爸和妈妈对我格外放心,也许不是放心,只是粗心,甚至是刻意的狠心吧。他们认为,男孩子是要摔打的,是要吃苦的,是要独立的。他们从不关心我住得怎样,吃得怎样,过得怎样,他们相信我,更是磨练我,自己去打理所有的一切。他们对我的所有关怀,在给我打好行李,用目光送我走出家门的时候,已然用尽。

天知道,在这个中学的校园里,我的生存该是多么吃力和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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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26 17:04:23 | 显示全部楼层

2

《运动员进行曲》在我心目中,一直是痛苦的旋律,每次听见,都似乎有根抽向生命的鞭子。对于它,我是如此深恶痛绝。

我是深味黎明前的黑暗的。凌晨五点多钟,也许更早,天依旧黑着,学校那棵意杨树上的高音喇叭响了,《运动员进行曲》像一支催魂的丧钟,准点敲响。缺觉的脑子还是木的,洗漱完毕后,我似乎还来不及清醒,就要打着呵欠、闭着眼睛,在混沌的早晨,用毫无思想和灵魂的身体,在二百米的跑道上开始每天五圈的跑步。那铺着煤渣的跑道,那一排排从身边闪过的法国梧桐,像永无终点的长征,像一句句恶毒的诅咒。许多个黑暗的早晨,被《运动员进行曲》狠狠地惊醒的时候,我都恨不得立刻死去,好躲过又一天的煎熬。

并联串联、cossin、化学分子式、英译汉汉译英、之乎者也的文言文,与小学的闲散与轻松相比,中学的课程陡然多了许多,内容也复杂许多、深奥许多。一堂课接着一堂课,一本书接着一本书,一套作业接着一套作业,被填鸭式的灌输下去,我一门功课都来不及消化。曾经在小学里,凭着小聪明轻松拿到好成绩的我,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跟不上学习的节奏了。

中学的第一节晚自习,班主任用了许多恫吓与威胁的口吻,警告我们,中学是一块夹板,是穿牛鼻子的鼻环,谁企图偷懒就要受到惩罚,谁掉队就要被同学超越和淘汰,谁成绩落后就要通知家长。班主任的话多一句,我心头的压力和恐惧就多一分。在漫长的初中生活的起点上,我已经开始认输了。

所谓晚自习,一般是做作业、复习和预习的时间,更多时候,为了赶课程进度,老师会来上正课。晚自习便成了白天课程之外,增加出来的整整三节课,每堂四十五分钟。往往是六点钟开始的晚自习,下课拖点堂,时间已近深夜十点。这样一来,原来预备做作业的时间,我们只能在其他的课间休息时候挤出来,或者是下了晚自习,牺牲睡觉时间赶作业。这样满负荷的学习节奏,让我在最初的时间里,几乎濒临崩溃。

犯困、发蒙,我的思路跟不上老师的讲解速度。每次回答问题,都有些不得要领,老师讥讽我还有和我一样的同学是“机械专业呆板系”的学生。作业上,有鲜红而醒目的叉叉。每堂课都是如此枯燥、漫长而倍受煎熬,我的全部精力都在等待倾听下课铃声。老师的形容是如此确切:下课连麻雀都抓得到,一上课就是吹不燃打不熄、甩不死的臭团鱼。是的,下课是一次次放风,我们利用十分钟的时间,相互追赶、打闹、欢笑,使劲忘记还有上课这件如此无趣的事情。

每个周末回家,总有大赦般地解脱。老师说我们是归心似箭、心在箭前。其实,我们不是归去,只是渴望作一次暂时的逃跑。像在溺水中,使劲地浮出水面,作一次深呼吸。

秋伏没有散尽,天气依旧难当。结束了一天的功课,回到寝室,人已经有虚脱般地疲惫。蚊帐里又闷又热,我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是睡眠忽然袭上来,像敲向脑袋的一记闷棍,人便昏迷般地沉沉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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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28 18:17:49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又回到了在学校的住宿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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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 01:15:42 | 显示全部楼层
中部地区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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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 09:10:37 | 显示全部楼层
“那铺着煤渣的跑道,那一排排从身边闪过的法国梧桐,像永无终点的长征,像一句句恶毒的诅咒”。呵,我曾经为了逃避那可恶的早锻炼绞尽脑汁地想法子请假,那时候觉得自己大脑真的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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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3 13:39:25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城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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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4 09:08:23 | 显示全部楼层
读初中,都是自己带的米,尽是些质量不好的,那饭让我现在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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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7 09:16:54 | 显示全部楼层
佩服楼主的记忆,楼主的人生很丰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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