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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是同学中的几位好友寄来的,不多,固定联系的几个人。也都刚分配了工作,单位有好有差,生活境遇因之显得参差丰盛,要表达和倾诉的东西也忽然多了起来,彼此便成了相互搭救的灵魂伴侣。谈人生、谈理想、谈爱情或者忧愁,情绪间有些不自知的夸饰,源于现实又高于现实,无意或者刻意地作了拔高,显得郑重,有种诗化的气质。在一片灰瓦矮墙的老街里,从储蓄所的三楼寝室窗口望出去,有一种俯瞰众生的超拔感,似乎可以把俗世看得更低了。这是李瑶瑶的寝室,更是李瑶瑶的精神密室。小套间里,是独立而松弛的精神王国,关上门,看信、写信、折信,是一场朝向远方的倾诉和寄托,更是一场自我劝慰和自我祷告的仪式。一闲下来,她会细致地打扫和整理寝室,她不允许视线中出现一点紊乱和灰尘,倒不是洁癖,只是觉得经过收拾以后,她的内心也变得熨帖而整洁。 刚住进来的时候,李瑶瑶还有些轻视和抵触老街里的旧日子,而现在,她竟然有些享受了。望出去,是老街住户窗口温热而斑斓的亮光,小家小户的日子,有种波澜不惊的永恒意味,她似乎也融在了这似水流年的良宵里了。该回复的信都写完了,时间似乎空下来一大块无法打发,她隐约有些惆怅,那惆怅也许是寂寞,也许是期待,像是一封没有对象、没有地址、无法投递的情书。 王小端就住在隔壁的套间里,偶尔过来串门,但那串门是礼节性,问候一声就出去了。倒不是生分和疏远,只是王小端更多心思和更多时候都放在了一楼的电视机前。储蓄所只有一台电视机,摆在原来储蓄所营业厅里公用。王小端是个电视迷,她的喜怒哀乐都是随着电视连续剧的剧情跌宕起伏的。 下了班到连续剧开播前的空当时间,王小端跑过来,捏着腰间,问李瑶瑶是不是又胖了,李瑶瑶调侃她,不是胖,是丰满了。王小端便夸张地嚷嚷着:“坏了坏了,胖成水桶腰了。走,陪我去散步,减肥。”实际上,天气晴好的时候,乡间氤氲的景色对于李瑶瑶一直是莫大的诱惑,她偶尔也会逛到稻田边看着远处的山影发一阵呆,只是不走太远,不是不敢,而是有点不好意思,像个文青一样独自在阡陌间徘徊,确实有点矫情了。 穿过稠密、杂沓的老街巷子,一路走出去,稻田里的土腥味、稻草的清香味从鼻尖一下子窜进肺腑,王小端有点雀跃起来:“真好闻,嗯,我要深呼吸、深呼吸。”她闭了眼睛,深深地吸气,李瑶瑶感觉又好笑又陶醉,自己也被感染了,怂恿着王小端:“我们走远一点,到山下的河边去看看?”小河在一片稻田那边,青山也在那边,隔着弯弯曲曲地田埂。 田野里满是庄稼,一块一块,色彩丰富而热烈,水田里是深绿或浅绿的秧苗,旱田里是金黄的油菜花,紫色的是豌豆花,田边有几株树,雪白雪白的是梨花,粉红粉红的是桃花。沉浸在自我空间的李瑶瑶忽然发现,这时光,这野外,原来有着这般花团锦簇的可爱。王小端有点忘形地抒着情,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啊。李瑶瑶打趣她,是啊,光听着你的蛙声一片了。其实,李瑶瑶心头的诗情也在发痒,只是放不开,跟在王小端后面,轻轻地哼唱,轻轻地沉吟着。 李瑶瑶是把王小端认作伙伴的,但还没到闺蜜的程度。一起上班、下班、散步,也有窃窃私语,但多是浅浅地说一些人事,说一些趣事,偶尔也说说情感,说说学生时代的往事,并不深入,看上去热闹而亲密,实际上还是客气的、疏离的。但毕竟是朝夕相处,王小端发现李瑶瑶没有看上去那么多愁善感,李瑶瑶也发现她没有看上去那么粗枝大叶。 终于走到了河岸边,正是春汛,河水又满又急。王小端说,听说上游有桥,如果可以去对岸玩就好了。李瑶瑶也点头:“我喜欢爬山,天气热乎了,我们游过去,再爬山。”而现在,天色暗下来,对面的山色莽莽榛榛,有点压抑的感觉。王小端遗憾地说:“如果马毅他们一起来,就好了。” 马毅试探而犹豫的眼神,李瑶瑶是看出了端倪的。老实说,和学校同学相比,甚至和曾经心仪的几位男生相比,体贴而沉稳的马毅也是毫不逊色的。可惜的是,马毅太近了,近得失去了距离感和空间感,李瑶瑶无法想象整日厮磨在一起,一点思念的纠葛和余地都没有,该是多么无趣的爱情。另外,李瑶瑶本是这小镇上,自恋的精神贵族,她的爱情似乎值得虚位以待。李瑶瑶有些羡慕王小端的心无挂碍,总觉得自己心太重了,谁也没有点破的情意,自己却已经是百转千回了。 一回到寝室,王小端就跑着到一楼看电视去了,她说,这段时间在放《过把瘾》,好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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